“我都这么大人了,哪来的人贩子拐我。”温宿安觉得怪好笑的。
“那你身后这谁呀?”
温老太太指了指温宿安旁边的林肆。
温宿安一愣。
温老太太一脸八卦地打量着林肆,林肆和温老太太对视两眼,向温宿安投去求助的目光。
温宿安立刻道:“啊,林肆,这是我奶奶。”
话音一落,林肆立刻弯起嘴角,挂上了一个十分乖巧的笑容,“奶奶好!”
温宿安感觉自己见到鬼了,这人谁啊?
“愣着干嘛,介绍介绍呀!”
温老太太拍了下温宿安,温宿安回过神,和她说:“奶奶,他是林肆,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朋友。”温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显然不信这种说辞。
温宿安点头,重复一遍:“嗯,朋友。”
温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小老太婆,看着两人站在一块时的眼神互动她就明白了几分,老太太抿唇笑了笑,接受了温宿安这个说辞,然后喊林肆上家里吃饭。
林肆明显愣了下,似是没想到温老太太的邀请。
温老太太走出两步又回过身,看看林肆,又看看温宿安,“怎么,你朋友大老远跑来看你,饭都不请人家吃一顿?”
这锅温宿安可不敢背,连忙拽上林肆,“走走走,进屋吃饭去。”
——
因为家里临时来了个人,温老太太又让徐婆婆下厨去添了两个菜。
看着两个老太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林肆问温宿安:“你不去帮忙?”
温宿安趴在桌上看手机,“奶奶让我好好招待你呢。”
林肆扯了扯嘴角,“水也没一杯的,就顾着玩手机。”
温宿安手往后面一指,“水在后边。”
林肆无奈,和好之后温宿安又暴露本性了,对他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肆去自助喝水了,温宿安正在看渠小昭刚发的消息。
【林肆到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要笑死了!】
【姐妹你知道吗,今天我和梁幸打游戏的时候提了句你回凌城了,结果林肆在旁边听见了,连忙问我你什么时候走的,我当时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可能以为你走了,回凌城不再回来了】
【我就没告诉他实情,结果他急死了,跟我要了你奶奶家的地址】
【听梁幸说他买了最近的航班直接就走了】
【姐妹!如果这都不算爱!】
温宿安看到渠小昭的消息后是意外的,她没想到林肆居然因为渠小昭一句玩笑话,就从雾城赶到了凌城。
原来,她在他心里有这么重要的吗。
不自觉的,温宿安的唇角往上牵了牵。
“跟谁聊天呢,从进来开始就在发消息。”温老太太端着菜出来,就看见温宿安一个人坐在餐桌旁捧着手机笑得一脸傻样,而人家客人被她扔在一旁冷落。
“和昭昭呢。”
听见温宿安提到渠小昭的名字,林肆身体僵了下,温宿安在同时抬眼看向他,两人对视,林肆从温宿安眼中看出了揶揄戏谑。
得,还是被她知道了。
这事儿林肆细细回想觉得还怪丢脸的,不过也怪渠小昭,演戏演那么真干什么,吓得他真以为温宿安走了呢,一慌他就什么头绪都没有了,就想来挽留温宿安。
知道温宿安走了的那刻,他除了慌张就是后悔,恨自己口无遮拦,恨自己差点把温宿安弄受伤,也恨自己真的心狠,温宿安明明是个挺好哄的女生,他却冷着她那么多天。
跑来凌城是出于本能,来的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追过来干什么,就是心里像缺了一块,急需补齐,所以他来了,见到温宿安后,心又重新满了。
大概渠小昭知道他买了机票后觉得玩笑过了头,所以给他发了消息说明了情况,只不过这消息在林肆下飞机后才收到,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见见吧。
毕竟这段时间他也挺不好过的。
温老太太煮了五菜一汤,都是很家常的菜色,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给林肆夹菜,问他吃不吃得惯。
林肆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吃过饭了,这几年他吃饭都比较随意,大部分都是点外卖,就算自己下厨也是随便炒个菜,能吃就行。
此情此景,林肆忽然想到了他的奶奶,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炒几个家常菜,坐在能看到夕阳的窗口面对面吃晚饭,奶奶也特别喜欢给他夹菜,好像要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给他似的。
见林肆忽然停下夹菜的手,温老太太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怎么了小林,是不喜欢吃吗?”
“不是不是。”林肆赶紧说,“您做的菜很好吃,跟我奶奶做的一样,只不过她已经去世好几年了,看到您就忽然想起她了。”
温老太太放下碗筷,微笑着摸了摸林肆的头,林肆愣住。
“你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当你奶奶吧,我有两个孙女,还没有孙子呢。”
温宿安无语:“奶奶,您都认了多少个孙子了……”
“你闭嘴!”
林肆笑得直不起腰。
——
晚饭过后,温老太太让林肆晚上留在家里休息一晚,她把林肆的房间收拾出来后就回房睡觉去了。
温宿安带着林肆走到外面院子,和他指了指天空,“你看,我们这能看到好多星星。”
林肆抬头望去,泼墨般的夜空中果然闪着点点繁星,随着社会发展,人们已经很难再夜晚看见星星了,所以这个景色十分难得。
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秋千吊椅,温宿安和林肆过去坐下,脚尖轻轻点地,秋千前后晃动起来。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所以我回来看她。”温宿安和林肆解释自己突然离开雾城的原因。
林肆在之后已经通过渠小昭知道了,这会儿也不意外,只是担心温宿安的状态,“现在还好吗?”
温宿安笑笑,“没事啊,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从知道了温宿安的故事后,林肆有专门去查过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病,知道了这个病的严重性,他很难想象温宿安是怎么熬过来才变成现在这坚强的样子的。
林肆没有说什么安慰温宿安的话,只揉了揉她的头。
“林肆。”
“嗯?”
温宿安问他:“感觉你都知道我好多故事了,而你的故事就像个迷一样,我真的挺好奇的。”
又来了。
林肆说:“我之前和你说过,你睡着了。”
“我没睡着,你说你女朋友跟别人跑了嘛,我听见的呢,所以你到底是干嘛了丢了工作,女友还跑了。”温宿安自顾自猜测起来,“你不会是欠别人钱被追债吧?”
林肆轻哼,“我从来不借钱。”
“哟,有骨气。”
温宿安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两罐啤酒,递给林肆一罐,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的多是过去的事情。
“我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你这人有点颓的气质,就是虽然你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跟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似的,但是真仔细看你,发现你的眼睛里很空,就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样。”
温宿安抿了口啤酒,转过头,求夸奖似的,“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林肆勾了勾唇,“还挺聪明。”
温宿安侧过身,侧靠着吊椅坐着,“我以前也挺颓的,但是和你情况不一样,你都感觉有点游离在正常生活之外了,所以我还真猜不出能有什么生活的变故会把你打击成这样。”
温宿安听梁幸说过,林肆以前也是个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可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身上的光全都熄灭了呢。
林肆这人,在她面前永远都有隐藏的一面,温宿安猜不透他,所以也容易患得患失,在林肆这难以获得安全感。
听着温宿安的喃喃自语,林肆内心波动,他饮尽一罐酒,将罐子捏扁,扔进了前面的垃圾桶。
好一会儿林肆都没说话,温宿安放弃了,不想说就不说吧,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多问。
温宿安无声叹气,正欲转回身去,林肆的声音在身旁传来,却像是一枚炸/弹一样引/爆在她耳边。
“我杀过人。”
轰的一下,温宿安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寒毛立起,头皮发麻。
她机械地侧过头,想从林肆眼中看出一点玩笑的痕迹,可遗憾的是,他不像在逗她。
温宿安抽动了一下嘴角,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轻松道:“那你是,通缉犯啊?还是逃狱的?”
林肆显然没想到温宿安会想到这一层,朗声笑了起来。
他舔了下唇,问:“那如果我是呢,怕么?”
温宿安咽了下口水,反问他:“那你会杀我吗?”
“不会。”
“那我奶奶呢?”
“也不会。”
“那我就不怕了。”
温宿安挺不按套路出牌的,林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笑了会儿,林肆还是和她说了实话。
“骗你的。”
温宿安松了口气。
“我确实杀过人,不过是正当防卫。”
温宿安一口气落下又吊起,然后落了一半。
“正当防卫?”
林肆问她又要了一罐啤酒,指尖一勾,轻松打开,他仰头喝了几口,才说:“嗯,我如果不反抗,死的就是我。”
温宿安蜷了下手,感觉手指有些发麻,这个故事信息量太大,她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但不是蓄意谋杀就还好,正当防卫嘛,法律都判无罪的,肯定没事的。
好半晌,温宿安才继续问:“那他为什么要杀你啊?”
林肆淡声道:“看我不爽。”
温宿安撇了撇嘴,“谁啊,看人不爽就要杀人,这都什么年代了……”
“我爸。”
“……”
温宿安猛地怔住。
她缓慢抬起眼,觉得自己的呼吸发紧,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这个意思是……
“我爸要杀我,我在反抗过程中失手杀了他。”
林肆侧眸,将温宿安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他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
“还要继续听么?”
第33章 雾中小艇Fog Cutter “我们……
林肆的母亲和父亲是未婚先孕。
当年林肆的父亲林晋诚对年仅十八岁的何瑞阑一见钟情, 只不过那时候何瑞阑有正在交往的男友,林晋诚便苦等了多年,在何瑞阑失恋后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陪伴她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一次醉酒后, 两人意外发生了关系, 不久后何瑞阑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和林晋诚领了证,九个月后生下了林肆。
婚后林晋诚对何瑞阑非常好,体贴入微, 关怀不至, 几乎是何瑞阑想要什么林晋诚都会给她。在林肆满一岁后,何瑞阑去了南方城市打工, 说是补贴家用,那时候何瑞阑还会定时寄钱回来, 也会经常回来看望林肆, 直到林肆三岁,何瑞阑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其实后来林肆也明白, 何瑞阑对林晋诚并没有什么感情,她对他更多的是感恩, 而非爱情, 可林晋诚却误把这当成了爱,所以在何瑞阑不再回家后, 林晋诚的脾气越来越差, 也染上了抽烟酗酒的坏毛病。
所有的事情爆发在林肆四岁那年, 何瑞阑在工作的城市重新邂逅了前男友,两人旧情复燃,瞒着林晋诚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还是林晋诚去看望何瑞阑时才发现的,当时林晋诚大发雷霆,杀了那男人和那孩子的心都有,可何瑞阑死死护着他们,以性命相逼,这才制止了林晋诚。
后来,何瑞阑和林晋诚离婚了,那一天何瑞阑把四岁的小林肆抱在腿上坐着,给他拆了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何瑞阑告诉他,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阿肆要好好长大,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何瑞阑就真的没再回来过,起初林肆还会缠着林晋诚给妈妈打电话,后来有一次林晋诚实在是烦了,当着林肆的面把电话机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也就是从那次之后,从前那个温柔的父亲彻底消失了,林晋诚一夜间变了一个人,工作出错被单位开除,整天游手好闲在外边转悠,后来还跟人学会了赌博,各种各样的恶习加在他身上,林晋诚便成为了一个只要喝了酒,赌钱输了就会打人的父亲。
林肆的童年就是在林晋诚的拳打脚踢下度过的,那时候他身上时不时就带着伤,令学校里的同学都不敢靠近他,也因为他经常饿一顿饱一顿,所以林肆从小就很瘦弱,经常会被外校的学生欺负。
被欺负了的林肆不敢告诉林晋诚,就只能自己一拳一拳打回去,一直揍到人家不敢再欺负他。
那时候林肆和林晋诚住在一间破旧的平房里,屋里只有两个卧室,每天晚上,林肆都能听见从林晋诚屋里传来的女人的呻/吟声,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这些女人穿着暴露地站在林肆面前,用一些污言秽语逗他,还问他想不想让她们做他的小妈,在被林肆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她们更开心了,得寸进尺地说要不她们给林肆当老婆也行。
林肆一气之下把那群女人打了一顿,又把屋子给砸了,最后免不了的是林晋诚的一顿毒打,那一年林肆14岁,差点死在林晋诚的木棍下。
后来林奶奶看不下去,从乡下过来把林肆接去了镇上住,在看见林肆的伤后,气得直接和林晋诚断绝了关系。
在奶奶家住的那几年,是林肆少年时期过的最开心的日子,因为他终于不用遭受林晋诚的谩骂和毒打,也终于能吃饱饭了。
林肆在奶奶的悉心照顾下从黑瘦的小猴子成长为身材高大的阳光少年,高考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排名前三的财经大学,就读其中的王牌专业金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