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兴元倒是害怕激出她凶巴巴的样子,也只是讪讪一笑。“妹妹。”
杨凌眸光似箭,在他们身上逗留,也许是掩饰得好,并未被他发觉出什么。
白爹和白兴元都觉得今晚的小仙有些怪怪的,归结于她害羞了,也觉得眼下如同逼婚一般好似自家妹妹/女儿许不出去。
白兴元又道:“杨哥,今日中秋十五,别的也不说,今日咱们也该痛饮几杯。”
杨凌以酒致意。
白兴元纠结了一下,又望向季沉,道:“季学士,请——”
季沉松开手,持杯微微点头。
推杯倒盏,蜡烛泪干。不知不觉间,天上明月已团团。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挣脱开来,也不敢动作太大,只是掩饰。她这边的动作,杨凌微微也有些察觉,这时他再看她和季沉时,不由皱了皱英气的眉毛,对季沉也有些不喜起来了。
季沉饮了一杯,发觉他灼灼的目光,今晚本就有些不快的他嘴角一撇,微微含笑道:“杨元帅今晚频频回顾季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杨凌收回眸光,语气有些冷漠。“我听闻季学士与白府有知遇之恩。和白姑娘也是手足情谊,只是……”
他微微动了唇瓣,并未说出后半句,当然季沉懂了。
白老爷和白兴元正饮一杯,听见他们的对话,亦是好奇。
只是将目光投向两人之间的白小仙。
白小仙无辜,她就听到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
抬眸看季沉。
见他唇瓣带着标志性的假笑,回着杨凌。
“杨元帅,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白小仙抽了抽嘴角,这句话谁都能说,偏偏你说来最是有一种无耻的感觉。不过她坐在这两人身边,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从客客气气的样子变成这么一副狭路相逢敌视模样,完全没有发觉这位正直的杨凌将军是认为季沉轻薄了她。
杨凌皱了皱眉头,对季沉的好感将降至冰点。
季沉亦是对他不喜。几日前,在朝堂上的和气此刻全然都化作了冷漠。
白建泽和白兴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发现了半信半疑的答案。
吃醋?妒火?一想到这一点,白兴元都发了一个寒颤,杨哥何等人,才不会这般小气,定是那季学士惹恼了他。
“今晚月亮好圆,咱们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不如移步到中庭赏月一番。”
他笑盈盈地提议道。
白小仙再不懂,这会儿也发觉出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不由干笑着附和自家哥哥。“是啊,今夜月色团团,咱们不如赏月喝茶,吃块月饼儿,观赏一番月色下的香桂。”
她声音甜美,有些谄媚了。季沉本心中有气,可此刻望见她那双如水的眸子,带着恳切地眼神,嘴边只是轻轻溜出一个音色。
白小仙又复看向杨凌,“杨元帅?”
杨凌也点点头。不由将她的容色映入眸中。心中微微的甜意,让他忘记了那些不喜。
府中的丫鬟开始布置起来,中庭月色如水,香桂含着金蕊,在皎洁月色下,仿若金线般秀丽。清茶配明月,鲜花配月饼,中庭之中设有几把椅子。只是杨凌不望圆月,悄悄地落在少女那如凝脂桃花般的笑颜上。
季沉心头不畅快。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惊动了白小仙的赏月之心。
对上他那双清冷冷的凤眼时,她无辜又无奈。“吃月饼吗?”
当她发觉爹爹和哥哥一家溜到一边去谈话,这才发现她又夹在季沉和杨凌中间,这说不出来的修罗场气氛让她不由眨了眨眼睛。
他两人都没有意见。只不过连多看一眼对方都不肯。仿佛是有什么仇恨一样。
白小仙亲自切了一块月饼,笑着递给了杨凌。
杨凌一怔,“多谢白姑娘。”那双黑眸亦含着些笑意。
白小仙会以笑容。
发觉背后有些冷冷的视线裹挟着,她僵硬了一下,切下一块月饼转身递给了谪仙。月色下,他气质脱俗清绝,她欲递,他却不接,只是冷冷地打量着她。
白小仙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季大人。”
他忽然指尖微微落于她手上,轻触,有些冰凉,一如他的眸色,让人思量不得。他低声与她耳际说了一句话。
尔后接过月饼,漫漫于月色之下,看明月玉兔,不再看她。
白小仙都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他。
不止他,杨凌也怪怪的。说起来,也是第二次见面,白小仙对他倒是客气多余。
后来,她借口离开。
却不知在她离开后,季沉和杨凌两人的对话。
“季学士,白姑娘终究是闺中女眷,你是否欺人太甚?”杨凌指的是他于席上望见那一幕。大家都饮酒,他却笑着饮一杯,一只手轻轻握着少女的手,眸光贪婪,如盯着猎物的恶兽。让人作呕。
“将军,你既然已经拒绝了。又何必这么多闲话。我和她,不是你能置喙的。”他喝了一口龙井,语气亦是冷若冰霜。
好在白兴元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讨伐。白兴元也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怪怪的气氛。“杨哥,季学士,我送你们离开?”
两人同时回答:“不用。”
复又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不欢而散。
白兴元看了看他们,然后追向了杨凌。“杨哥,你等等我啊!”
季沉收回凉薄的眸色,手掌紧捏透出些青筋来,过了片刻,他走向花深处。
夜深,寒露生,百花凋残,唯有□□灿烂,一朵朵盛放,无可名状。月色之下,被秋风吹得摇曳,有些柔情似水的温柔。
白小仙坐在花园石凳上,十分气恼,当听到他的脚步声传来时,扭过头来,冷冷地道:“季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从夜色中走出,白衣如鹤,可整个人却沉寂着一股让她一怔的阴鸷。
“若是我和小姐那么说,小姐是不是都不打算见我了?”
“莫跟我说,你喜欢上了杨凌?”
“小姐,你说呢?”
他一句句,也一步步地渐渐逼向她。
她站起又被他逼着坐下,只抬眸望着他,有些哑声,可是他那清绝容色笼罩于阴影之中,有些邪气,那双凤眸有些疯魔状地盯着她看。
“你……胡说什么!”
“是哥哥自作主张。”她居然下意识地解释着。
也似乎是因为这句话,及时,或许又是救了他。
他叹了一声,低身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他。“小姐,别逼我。”他声音很浅,散在风里。
白小仙脑子有点晕,甚至还没来得说什么,她的手就被他捏住。她正欲挣扎,才发觉他只是在她手上放了一样东西,并没有别的举动。
她一愣,接着月色一看,才发现是一块玉佩。她皱眉看向他,想要一个解释。
“把它带在身边。”
白小仙愣住,他松开手,让她得到自由。
“把它贴身带在身边。”他淡淡地道,眸光有些黏腻,“我不想做出一些让你害怕我的事情。”
这浓浓的威胁。白小仙这时也不敢惹他,在他带着笑的眸色下,那克制而又疯狂的神情下,她一咬牙,把那玉佩放在衣襟里。
“行了吧。”她恶声地道。
他仿佛什么也没感觉一样,轻飘飘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白小仙:“……”
就这?
她拿出玉佩,摩挲着,看着月色下他的背影,一想起他刚才的话,也不知是寒风还是别的,有些萧瑟地颤了颤。
“疯了?”
第85章 . 妒火 海晏河清,君臣和谐
楚娇俏面含冷霜, 这位名满京城的第一花魁兼第一舞姬站在季府前,脸上覆着的白色面纱下神容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是那种求不得的讨厌。
季府下仆依照府中主人的意思, 道:“姑娘, 我家主人并不在府中。”
无论她如何说, 总之他就是这句话, 拦住她不给入内。
楚娇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极为不满,“姑娘, 咱们要不硬闯进去?”
楚娇想起上一次被雷夏扔出来的结局,有些后怕和惶恐,咬咬牙,这两年来情分已经被消磨,唯一支持她的只有那一抹影子,她仍然倔强,坚持, 可心底却有一道声音告诉她。
不要这样做。
会让他讨厌自己的。
楚娇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季沉门卫,冷声道:“闯什么闯, 没听人家说不在吗?咱们打道回府。”
她心中终究是有气的。
便连上马车的时候, 都推开了扶她的丫鬟的手, 眼中怒火燃烧。
季府内,青荷随风翩然,送来阵阵幽香。
蓝意上前禀告道:“公子,楚娇姑娘已经走了。”
白衣贵公子手指划过案牍,俊秀的眉动都没有动, “这种小事,何必和我说。宫中如何?”
蓝意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应了一声。又觉得奇怪, 近来几年,公子也在楚娇身边安插了暗卫,他曾经以为公子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的,可后来又觉得不像,倒有些小心提防。特别是自从白姑娘预知书信过后。
“公子,皇上邀您今晚赴宫中晚宴,时候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准备了?”蓝意想了想,小心地提醒道。
季沉从案牍之中抬首,眉眼之间有些疲惫,可语气却沉重。“我知道了。”
蓝意闻言,便不再说什么,而是悄悄离开了。
沐浴过后,他望着身上那些年少时残留的伤疤,冷笑一声,依次穿上紫色的官服,看着那条从未佩戴过的玉带,细长的手指轻轻触碰过那之上栩栩如生的天鹅和莲花,美玉无瑕,这条玉带亦是透着主人的用心,看上去是一件特别精致的礼物。
若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条,比之更加精致,也更加华贵的玉带。
若是他不知道,这条玉带的主人对他是多么的畏惧,也并不喜欢他。或许,这样的用心,可堪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
他冷冷一笑,佩上玉带,正衣冠,看着镜子里年轻的官员,亦有些恍然,如临梦中。
昔日那个季沉,早已不存在了。如今的他,是真正地成为了那个许诺要成为的人。
什么也不知道的皇上,比恶鬼更为邪恶的太后,那些隐秘的过往,十年前,害死他爹娘的罪魁祸首如今成为了这个王朝最不可动摇的存在,她的儿子是九五之尊,她的母族欣欣向荣。
只有他,从地狱逃出来,成为了索命鬼。
太后啊,太后,他嘴角的笑容亦有些讥诮。三番两次的针对,接连不断的暗杀,可惜啊,君久安将他当做兄弟,他得以一次又一次成功。还是太久了,太久了,他要够快,才能安慰爹娘在天之灵。
君久安的家宴,是皇家的宴会,这一次却是私下让御膳房准备,只招待他一个人。
可他来时,仍然是按照品级,极有礼仪地穿着,步行至乾坤殿。
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叶公公看见他时,就笑着带着他走了进去。
殿内,新帝一身常服,在璀璨的灯火下眉眼舒和,携着九五之尊的贵气,却自有一种儒雅温和的气度。见到他时,俊雅的脸蛋上亦浮现出亲近的神色。
“季卿,你可算来了。”
“微臣见过皇上。”季沉作揖道,神容淡雅,含着些许微笑。
新帝笑着道:“季卿快来坐,那些客套话便免了吧。今晚邀你来,便是有些事想要垂问一番你的意思,也好让朕下定决心啊。”
新帝挥手让叶公公退下。行至膳桌前,含笑让他坐下。
季沉淡淡一眼扫过桌上的菜肴,才发觉都是些寻常小菜,一半是他自幼吃惯的宁城菜肴,连佳酿亦是他素来喝的梨花白。看来,这位皇上是有求于他。
他施然坐下。
酒过三巡,他便见新帝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连脸上都带着些许的羞意。和朝堂之上那个温润如玉、摇摆不定的新帝截然不同,仿佛是求不得心上人的寻常男子。
他一颗心急急下坠,眸中亦了然,同样的有些冰寒。
只是此刻正在纠结如何措词的新帝也只把他当做亲近的兄弟看待,并未细心地察觉这些细致的神色变化。
“阿沉,听闻你前日十五夜,去了白将军府上的家宴,朕也闻杨元帅也在,不知小仙姑娘是是何意思?”
季沉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嘛,何须还问。迎了新后,已经屈服太后的旨意,原来还贪图着小姐啊。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有求不得的人。
他虽然同样不喜杨凌,可杨凌于公于私也算才俊,并不朝三暮四。也许这便是皇家吧,先帝为了那点念头,害死了娘亲,如今,皇帝是觉得后宫已稳,便想入非非了?
“皇上,中秋夜宴下臣确实去了白将军府上。白姑娘久居深闺,心意岂是微臣可以探寻的?”
新帝懊恼连声,“是朕不当。怎能问你呢。小仙姑娘的心意,只有她才知啊。”
他那些探寻的目光如丝线般轻轻收起,那些怀疑却未曾消减。他暗中让人查了,总觉阿沉他的心意不明,如今多了一个杨元帅,本就被前朝后宫牵扯的他更是觉得困身不能,便连喜欢的人都无法见面。懊恼多之,酸涩多之。
他闷闷喝了一杯酒,接着些许醉意,有些惆怅地道:“季卿啊季卿,便纵为这九五之尊,自以为得到了天下,却身不由己,就连喜欢的人都不能见面。”
母后容不了她,也绝不许他恋上一个民间的低贱女子。可如今小仙的哥哥成了白将军,或许,他也能争取一把。
季沉淡淡地看着他。那双黑沉的凤眸已将眼前这个郁闷的男子看了一清二楚。他心中有一丝火苗迅速燃烧,将脏腑都烧得空白。
“陛下,有所图谋,谋而后定,才不致死局。”
“死局!呵,朕偏偏就想要强求一把。”也许是醉意上头,那个一向温和的新帝终究是把近一年来在朝堂之上受的气都激发了出来。“季卿,朕心慕于她,为了保护她,甚至答应了母后娶了张首辅之女为后,这一年后宫之中的妃子哪个不是母后喜欢的人,可朕却不能得到一个喜欢的人。这后宫啊,是朝堂之上的后宫,朕每天看见她们的笑容,总是觉得她们那无可挑剔的妆容下透着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