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地方,暗暗叹了口气。
目测距离不算近,若是自己寻过去,说不准还没到地方就被人抓了。她想了想,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哥哥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寻的,那她就在这等着罢。
她之前光坐在这里一会儿,就有好几拨人找到下面。她听得出来,正是之前追她的那些人。
不过他们显然想不到她会躲在屋檐上,找了几遍,很快就又离开了。
夜风有点冷,一丝凉气灌入脖颈,虞葭瑟缩了下。
她又听见下头有些动静,只不过这回来的似乎是另一波人。因为虞葭听见那些人的衣裳摩挲刀柄发出窸窸窣窣金属的响声。
虞葭屏住呼吸,很紧张,担心这些人是来灭口的。这些练家子不像那些内侍,仅凭呼吸便可发现她存在。
于是,虞葭憋了许久的气,脸都要憋红了,那些人还没走。
傅筠就站在对面的墙角下,看着屋檐上那个抱着柱子的傻瓜,眸子里溢出些无奈。
“还想待到什么时候?”
轻飘飘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耳畔响起,吓得虞葭大跳,差点就要掉下去。
还是傅筠眼疾手快捞住她。
虞葭瞧见是他,顿时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愣愣的,不知他何时来的,她居然没听到一点动静。
“你在这做什么?”傅筠问。
“等、等你们离开,啊不是,”虞葭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我不知道是你在这里,还以为是那些人。”
“哪些人?”傅筠问:“你可瞧见了?”
虞葭点头:“我只瞧见两个宫女,后来追我的那些人听起来是宫里的内侍。”
“嗯。”傅筠也没细问,毕竟事情真相如何他自己会去查。他问:“是不是很害怕?”
“没有,”虞葭摇头:“我知道哥哥会来找我。”
“那我呢?”傅筠问:“你就不信我?”
虞葭想起之前在湖畔见到的,嘀咕道:“你不是忙着幽会么。”
也不知说的话戳了傅筠的哪根神经,虞葭觉得他这会儿有点愉悦。月光下,他唇角微勾,好看得像个妖孽。
“你都看见什么了?”傅筠好整以暇地问。
“还有什么?”虞葭道:“就你跟个姑娘站那说话啊。”
傅筠唇角又勾深了些:“还有么?”
“你这是试探我?”虞葭气:“你放心,锦衣卫指挥使在宫中与姑娘幽会这种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
傅筠适才是蹲着的,这会儿,他也在她旁边坐下来。说道:“之前的不是幽会。”
“?”
“不过…”傅筠缓缓道:“我现在想跟一个姑娘幽会。”
虞葭有点不爽,问他:“那你还来这做什么,赶紧去吧。”
傅筠静静地看着她。
虞葭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眸子从最初的茫然到渐渐明白他是何意。
傅筠轻笑了下,问她:“可以吗?”
虞葭面颊微热,低声道:“不合适吧,我刚死里逃生就跟你幽会。”
傅筠从轻笑变成低笑出声,笑得胸腔闷闷地响。
“傻子。”
虞葭觉得傅筠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那个傅筠骄傲自大,如今这个傅筠温柔撩人,说的话撩得她都忍不住心痒痒的。
她想,既然月色这么好,要不……就跟他幽会试试?
等傅筠笑够了,虞葭就问:“要怎么做呢?”
傅筠目光轻缓,落在她因紧张而不住颤抖的睫毛上,而后沿着挺直的鼻梁下移,定在她红唇间。
他眸色暗了些:“兴许要做点特别的事。”
“什么事?”
虞葭懵懵的,也不知是月色醉人还是怎么了。她这会儿被傅筠这么温柔盯着,真的像醉酒了般,居然都忘记动作了。
就这么傻傻的。
看着傅筠靠近。
心想,他一个大男人嘴巴怎么红得这般好看。
傅筠眸子带着一层雾气,里头落满了星河。他凸起的喉结动了动,再动了动。
渐渐靠近虞葭。
“你们在做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下头传来,瞬间让两人清醒。双双扭头望去——
只见裴景晏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第62章 亲吻
裴景晏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旖旎氛围,虞葭清醒过来后,脸颊骤然红起来,也烫得跟火炉似的。
最主要的是,她还挺心虚。
之前裴景晏问她是否喜欢傅筠,她分明说不喜欢的,可这会儿两人偷偷在屋檐上幽会又怎么解释?
她慢吞吞走,边绞尽脑汁想借口,还暗暗打量了旁边的傅筠一眼。他似乎全然不担心被发现,而且,观他神色,怎么有种……得意之色?
他得意什么?
傅筠:“闻简来得正巧,我刚找到人。”
裴景晏皮笑肉不笑:“是挺巧。”
他话中有话,傅筠毫不介意,反而唇角一直扬起,心情极好的模样。
裴景晏看不得他这番模样,适才的情况他瞧得分明,虞葭傻愣愣的坐着,居然也没有反抗。
想起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拭目以待”,他坚信自己妹妹绝对不会喜欢傅筠此人。却不想……
他视线又直直地睨了虞葭眼。
虞葭心中一个咯噔,心虚更甚,不着痕迹地碎步挪近裴景晏,老实巴交低着头。这模样跟家里养的那只小花狗犯错被训如出一辙。
裴景晏不舍得训自己的妹妹,但对傅筠就没这么好的脸色了。
“多谢指挥使大人寻到我妹妹,”他这么说着,可脸上却没有一点道谢的意思,反而有点咬牙切齿,道:“告辞。”
“唉……”虞葭顿住脚。
裴景晏:“葭葭还有何事?”
虞葭问道:“我的婢女呢,她找着了吗?”
“她之前被迷晕丢在路边,现已无大碍。”裴景晏道。
“哦。”虞葭不敢造次,悄悄看了眼傅筠,低着头跟着裴景晏走出院子。
傅筠唇上扔挂着笑,负手站着目送兄妹俩离去。
“大人,”锦衣卫在旁请示:“浣衣局发现两具女尸,可要现在过去看看?”
“嗯。”傅筠敛了神色,这才不紧不慢抬脚离开。
.
回到恩慈殿,许多夫人小姐们已经出宫归家,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早已离席。
尤氏旁边还坐着个妇人,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趣事,尤氏见虞葭回来了,她赶紧招手。
“你上哪去了,这么久。”
虞葭先是懵了下,敢情自己被人掳走之事母亲并不知道呢。她看向身后的裴景晏,裴景晏对她摇摇头。
虞葭瞬间明白过来,上前坐到尤氏身边:“母亲,我去看烟花了,又逛了许久花灯。”
裴景晏和定国公交换了个眼神,定国公对尤氏说道:“时辰不早,我们也回去歇息。”
定国公府一家子这才起身与众人告辞出宫。
一路上,尤氏和虞葭在马车里气氛还算欢快和谐,外边,裴景晏将今晚的事对定国公详细说了遍,定国公听后面沉如水。
但过了会儿,听到傅筠的名字,他又微微蹙眉。
“他怎么知道葭葭不见的?”
找到虞葭不稀奇,毕竟依锦衣卫的本事要在皇宫里找人并不难,可稀奇的是,虞葭消失,傅筠如何得知,莫不是时刻在关注他的女儿?
这一点,就令定国公不大高兴了。他沉声道:“明日,我会派人送谢礼过去,但其他的你看紧些。”
“好。”要看紧什么,裴景晏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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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下马车,裴诗瑶走过来对她挤眉弄眼,虞葭明白她是何意。裴诗瑶的意思是让她去跟哥哥说上街玩的事。
可裴诗瑶并不知道自己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今日被掳走的事几乎没人知晓,都还以为她贪玩走远了。
可实际上……
虞葭瞧了眼刚刚下马的哥哥,她有些底气不足。尽管她也很想上街玩来着,毕竟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中秋。
迟疑再迟疑,最后还是开不了口,只能在裴诗瑶遗憾的神情中跟她告别回院子。
但今晚发生这些事,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沐浴过后,虞葭披着外衫坐在院中。定国公府厨房今日做了许多月饼,分给府上众人,虞葭也有,且她的月饼用料极其丰富,口味偏甜,正是她喜欢的。
杏儿见她睡不着,索性就搬了小板凳出来,沏上一壶茶,又摆上月饼。
“小姐,”杏儿得了裴景晏的交代,要将宫里发生的事烂在肚子里,所以她也不敢再提这茬。只说道:“往回我们在雁县也是这么坐在院中吃饼呢。”
虞葭点头,也不知爹爹、娘还有祖母她们是不是也在院中吃饼子。她今日上午送了月饼去蒲柳巷,还留在那吃了顿午饭。
院子里蚊虫多,主仆俩聊了会儿,杏儿跑进屋子里去点驱蚊香。
虞葭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余光瞥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因走得太快,从台阶上直接滚下来。许是肉太多,小花狗滚得毫不费力,爬起来就迅速往她这边跑。
虞葭都差点忘了这小东西,弯腰把它抱起来。
“汪~”
“你怎么还没睡?”虞葭摸了摸它肉乎乎的肚子,觉得它似乎又胖了一圈。
“汪汪~”
小花狗从她怀里挣扎出来,跳下地,嘴巴咬着虞葭的裙摆往旁边拖。
虞葭站起来:“你要带我去哪?”
“呜~”
小花狗撅着屁股用力拉她。
今晚月色亮堂,廊下的灯都没有月光亮,走在园中,连地上掉的东西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虞葭跟着小花狗到了后院,后院墙角掉了许多肉干。这种肉干特殊,不像是外边干货铺子能买到的。
——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放这的。
果然,下一刻,傅筠的身影就出现在屋顶上,手里还拎着袋肉干。
“……”
虞葭心情复杂地看着吃得欢快的小内奸,为了口肉干就将她出卖,十分唾弃。
“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虞葭站在墙下。
傅筠却是盯着她笑:“你不是也还没睡?”
“我是在赏月呢。”虞葭道。
“我也是在赏月。”傅筠说。
鬼才信他,哪有赏月跑别人家屋顶来赏月的。虞葭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傅筠从屋檐跃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件事没做,睡不着。”
“什么事?”
傅筠却只是勾了下唇,没答。问道:“想不想去街上逛逛?”
“你这么明目张胆跑我家里来,就不怕我哥哥发现么。”
“怕。”
“怕你还敢出现在这?”
傅筠道:“闻简派人护着你的院子,可没让人看着这。”
哦。
难怪呢。
虞葭瞧着还在啃肉干的小内奸,心情更复杂了。
“你到底想不想去?”傅筠凑近几分低问,语气带着点诱哄:“今天不用禁宵,听说百福街的酥油饺子铺开张到天亮。”
虞葭心动,挣扎了下,点头道:“行,那你等我,我去换身衣裳来。”
.
上京城,大豊的繁华帝都,其中秋夜热闹堪比元宵。
眼下已经是亥时,街道上仍旧灯火辉煌,热闹如市。
虞葭一路走过来,玩杂耍的、舞狮的、唱戏的、燃烟火的,看得目不转睛。之前出门时那点忐忑也早就抛之脑后。
此时,她围在人群中,看一个壮汉正在表演喷火。只见那人一口酒喝尽,对着火把喷出一大串火星子,围观人群连连鼓掌退让,虞葭也跟着往后退,差点就要撞上身后的傅筠。
她瞧得饶有兴致,边对傅筠说道:“这个我在雁县的时候也看过,不过没这么厉害。”
傅筠噙着笑,他今日一身靛蓝锦袍,映在火光中,银丝绣纹发亮,也衬得他眉目如画。有几个一同围观的小姐们还时不时偷偷看他。
虞葭发现了,就不大高兴,瞪了傅筠一眼:“你很开心?”
傅筠:“?”
“没事为何一直笑?”虞葭退出人群,越过他:“走了,去别处看看。”
“……”
傅筠无奈只好继续跟在后头。
两人穿过一整条灯海街道,来到傅筠之前所说的那家有名的酥油饺子铺。
这里同样已经坐满了人。
虞葭和傅筠只好再外边等了会儿,见门口小桌上的一对夫妻起身离开,两人才走过去。
老实讲,这地方算不得干净,铺子也开得狭小,而且由于客人多,店家都没来得及清理卫生。顶多就是把桌上的碗筷一收,用抹布在上头随意擦了擦。
借着灯光,虞葭都能瞧见桌面上还未干的水渍。
虞葭自己倒没什么,但考虑傅筠这人平日里在破庙都要摆席面的精致架势,她低声问:“你吃得惯么?”
傅筠迆迆然坐下来,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来这吃过。”
“什么时候?”
“有次办差回京,彼时还是灰蒙蒙的早晨,也就这家铺子开张。”他说:“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