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熟悉的笑谈声隐约飘过来,程寂身影一动,闪进暗处。
穆弘毅和唐沅芷手挽手散着步回来,走到楼下,还在说。
“桂花真香,宝贝最喜欢吃桂花奶豆腐了。”
“正好周末在家给她做点。”
“你做,宝贝喜欢吃你做的,我也喜欢。”
穆弘毅笑,“好,我做我做。”
唐沅芷笑起来,手臂又挽紧了些。两人依偎着进去。
上楼进门,看见玄关处的鞋子,穆弘毅说:“不是和千苇出去玩了么,回来的还挺早。”
唐沅芷笑着,敲了敲穆望舒房间的门。
以前为方便穆望舒练琵琶,唐沅芷特地给她的房间装了隔音墙,隔音效果堪比录音室。
敲门之后怕她听不到自己在门外说话,唐沅芷直接推开门,发现她房间没开灯,一片漆黑,房内没人,只床上的被子中间隆起一个小包。
唐沅芷试探着喊了声:“宝贝?睡了?”
被子上隆起的小包蠕动了一下,紧接着被子边缘露出半颗脑袋。
“妈妈,我有点感冒,刚才吃了药,好困,先睡了。”
听声音的确是带着浓重的鼻音,唐沅芷便没说什么,嘱咐她盖好被子,便关上了门。
关门声响起,那颗脑袋又缩回了被子里。
窗外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隐约可以看见床上被子上隆起的小山包在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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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穆望舒把程寂的微信拉黑了。
回想起之前,其实他一直有在刻意的回避她,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陷在自己的错觉里,以为自己在他那里和别人不一样,才没有发觉。
其实她和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甚至还不如张致萱,至少,他把张致萱当正常的异性看待,而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他的那些纵容,只是对同事家小孩的容忍。
再想想,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人家明明就不爱理她躲着她,她竟然都没发觉,可真没有眼力见儿。
在那以后,穆望舒没再往市局跑,也没再去过何马的店。
骆星辰倒是发消息问过她,周末来不来玩。
她回,没时间。
唐沅芷也发现了她的不一样,吃饭的时候玩笑着问她,是不是小刑警欺负她了,如果是的,让爸爸去单位胖揍他一顿。
穆望舒笑着说,没有的,只不过进入了追星倦怠期,忽然觉得刑警小哥哥长得也不过就那样吧。
她还翻出小爱豆的照片给妈妈看。
“我的新墙头,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唐沅芷半敷衍着应了句,“帅帅帅。”
停顿一下,她又轻描淡写的说:“妈妈虽然没见过那个小刑警,但想来也知道,他必定是个很负责任很有担当的刑警,有信仰有坚守,做事情呢,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你才十八岁,太过年轻了些,很多事情都意识不到,他如果做了什么让你不理解的事情,也许只是他另一种负责任的表现。”
穆望舒一瞬失神,又笑了笑,假装不明白:“妈妈,你这是在替他固粉,不让我爬墙吗?”
唐沅芷笑,拍了拍她的脑袋,没说话。
时间缓慢的向前推进,大学校园生活平淡而又精彩。
穆望舒还和以前一样,爱闹爱笑,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偶尔也能看见她一个人坐着发呆。
她把学习和练习乐器的时间安排得很满,在专业上,进步很大,其他弹拨乐器,她也有所涉猎。
也有男生追她,但她总是以“现阶段不准备谈恋爱”为理由,拒绝得很干脆。
期末考试结束后,穆望舒学校放寒假。
临近年关前,唐星宇请她去明城玩了一趟。
穆望舒去之前一直在念叨:希望她去了之后明城会下雪。
康城靠南方,冬天多雨,很少会下雪,即便下,也是落地就融化的程度,再大一点,也只是薄薄一层,没有那种鹅毛大雪。
她印象中,也就小时候见过康城下了一场大雪,后来冬天,再没下过那么大的雪。
唐星宇和朋友在S90艺术区租了一间工作室。
S90艺术区是旧工厂和旧仓库改造而成的,他的工作室内里装修也是工业风,很有音乐人的随性和不羁。
唐星宇和朋友平时住工作室,穆望舒来了,自然不方便住在一起,便给她开了艺术区附近的酒店。
不负穆望舒的期待,她到明城的第二天晚上,飘起了雪。
当时,她正在唐星宇的工作室吃火锅,筷子一丢,就跑了出去。
穆望舒仰头看雪花簌簌飘落,映着昏黄路灯如柳絮纷飞,她忽然想起了程寂。
他在明城读的警校,那他一定也见过明城的雪吧。
她会不会不经意间和他走过同一个地方,踩过同一块地砖,看过同样的景物?
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她想起他还是会难受呢……
唐星宇刚想拿个围巾给她披上,一抬眼就看见她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在身前的羽绒服上,他怔了一瞬。
“怎么哭了?怎么了这是?”
“哥哥……”
穆望舒嘴角一撇,忽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唐星宇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只是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
穆望舒哭累了,拽着他手里的围巾擦擦眼泪,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咕哝着。
“虾滑是不是煮好了,给我留一点,还有牛肉丸。”
“都煮老了!”唐星宇无奈的笑了下。
-
明城的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窗外银装素裹。
穆望舒拍照发到宿舍群里,又发给袁一禾和顾千苇,最后又发了朋友圈。
她朋友圈里多是以前的同学,同为康城土著,少见这么大的雪,在她评论里嗷嗷羡慕了一番。
袁一禾发来了一张此刻的康城,外面正在下雨。穆望舒又嘚瑟了一番。
“下雨啊,喔唷,那出去得撑伞了呢。”
“你原来北方下雪真的不撑伞的,我都不习惯呢。”
袁一禾:“……”
穆望舒抱着手机哈哈大笑。
看到穆望舒朋友圈的还有彭语,她先是点赞评论一条龙,而后又叹了口气,把手机伸到旁边的申礼面前,闲聊。
“我怎么觉得小舒又变漂亮了,真水灵。”
“小舒好久没来找我们玩了吧,她去哪玩了,这么大雪。”
“明城,去找她哥了。”彭语扭头看向程寂,“哎程寂,你大学是在明城吧?”
程寂恍然回神,“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彭语顿了顿,碰了下申礼的胳膊,“离八百米我都能感觉到寒气,他又怎么了?”
申礼:“他不一直都这样么。”
彭语轻撇嘴角摇了摇头,一副分析案情的表情。
她向来比其他组员心细,以前她就觉得程寂和小舒之间暗戳戳的小互动有那么点粉红小泡泡,两个人的长得又这么养眼,她还暗戳戳的嗑过cp。
后来小舒不来了,程寂整个人变得更冷更沉郁了,办案的效率倒是更高了,也更不要命了,抓人时磕碰的小伤不断,大伤也有,他从不在意,像是压根儿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心只扑在案子上,整个一工作狂魔。
所以,程寂的变化,绝对和小舒有关。
彭语轻轻叹气,在心中感慨:爱情啊,让人活又让人死。
程寂在穆望舒拉黑她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点进她的对话框,点进她的朋友圈。
后来点进去看不到朋友圈了,他便明白了。
落雨的康城阴冷萧然,程寂坐在驾驶位上,没开空调,车里也能感觉到湿冷的空气。
他的手有些僵,指尖微动了一下,又忍不住点开她的对话框,对话停留在十月,文字间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明快的语气。
程寂缓缓躬身,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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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穆望舒开学,回到学校,好像时间的车轮又回到了熟悉的轨迹,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向前推进,让人无暇去思考其他。
很快到了四月,清明节,穆望舒放了三天假。
在清明节当天,穆望舒和顾千苇陪穆弘毅和顾勇去烈士陵园看望老战友。
以前每年都会去,用穆弘毅和顾勇的话来说,带他们去缅怀牺牲的公安干警,是为了让他们记住,他们平安顺遂的生活是谁的牺牲换来的。也是为了慰藉英灵,他们守护的下一代孩子,一直在茁壮成长。
两位爸爸想单独陪自己的战友说说话,就让两个孩子先到车里等着。
下阶梯时,穆望舒转头和顾千苇说话,远远的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她定睛去看时,只有树影晃动,什么也没有。
她不由得转身向左走了几步,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顾千苇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回身时,忽然看见毕松柏的墓碑,碑前放着一束鲜花和一瓶酒。
她晃了晃神,站定在墓前,满怀敬意的鞠了一躬。
不是为他,只是对广大公安干警的崇敬之意。
清明节过后,天气转暖,日子仍在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
忙碌过期末,康音放暑假。
唐星宇参加了一个音乐类的节目,在康城录制,正好穆望舒放假,兄妹俩住在唐镛家。
有孩子陪着,外公自然乐呵呵的。
晚上,唐星宇坐在院子里弹吉他,穆望舒在一旁发呆。
一首弹完,唐星宇忽然问她:“走出来了吗?”
“什么?”穆望舒没明白。
“不是失恋了吗?”
唐星宇睨她一眼,糗她,“我还记得大雪纷飞的晚上,有人哭湿了我一条围巾,那条围巾可贵了。”
穆望舒微怔,转瞬又笑起来,仰头看着满天星斗,吐了口气。
“早就走出来了,你当那个人魅力多大呢,我还能为他从此消沉了不成?”
“那就好。”唐星宇扯了扯嘴角,“那我尽情使唤你,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穆望舒:“……?看着你弱小又可怜的妹妹,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看着你悲惨又无助的哥哥,你夜半真的不会惊醒吗?”
“……”
唐星宇使唤她,也不是让她做什么苦力,只是他参加的音乐节目需要自己编曲创作,他有一个灵感,想借穆望舒去给他琵琶伴奏。
玩笑归玩笑,穆望舒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哥哥。
穆望舒要陪着唐星宇排练,兄妹每天早出晚归。唐镛原本以为两个孩子能多陪陪他,没想到两个孩子这么忙,他还是每天和隔壁刘大爷一起散散步,锻炼身体。
这天,唐镛还是和往常一样跟刘大爷一起遛弯回来,坐在小院子里摆开棋盘,正下着,电话响了。
老年机声音大,字体也大,他把手机稍稍拿远,看见来电显示的数字是陌生号码,他原本没想接。刘大爷说,接吧接吧,或许是孩子手机没电了换着电话打的,上回我孙女就是。
唐镛便点了接听,电话刚接通,就听见穆望舒哭着喊外公。
对面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但是唐镛听得很清楚,就是自己外孙女的声音,他对着听筒问:“怎么了小舒?先别哭,告诉外公,你哥呢,在不在身边?”
对面还是在哭着喊外公。
唐镛刚想说话,忽然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透着凶狠:“你外孙女在我们手上,要想救她,十分钟内速汇10万,不准报警,否则撕票!”
第33章 小狐狸到底有没有心
唐镛瞬间就慌了。
十万块钱对他来说没多少,他自然拿得出来。可又不由得想,既然绑架了他小外孙女,那绑匪也应该了解一些他家里的情况,小舒爸爸就是警察,哪有绑匪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那就是小舒爸爸办案抓了什么人,人家打击报复来了?
如果是打击报复,那些人要的肯定就不是钱了,是要命啊!
唐镛更慌了,赶忙说:“好好,我先去筹钱。”
他想挂了绑匪电话就给小舒爸爸打电话。
绑匪却呵斥:“不准挂电话!”
又提醒他,“立马把钱转过来,晚一分钟切你外孙女一根手指头。”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还隐约混着穆望舒的哭声,唐镛更着急了:“别别别,别伤害孩子,我这年纪大了,也不会网上转账什么的,咱要不商量商量,我去银行取现金,给你们放在哪里,你们把孩子放了。”
唐镛说着,冲刘老头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他的手机,示意他去屋里打电话报警。
刘老头会意,拿起手机进了唐镛的卧室。
“少废话,给你留时间让你报警?”绑匪的态度很差。
“那怎么办,我不会网上转账啊,我也想尽快把钱给你们,让我外孙女好好的,可我不会呀。”
唐镛语气急切,“那要不,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在网上转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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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穆弘毅和侯敬、冼赫、程寂几人,正在会议室开案情分析会。
彭语忽然急匆匆的闯进来:“穆副支,指挥中心刚刚移交过来一起绑架案,被绑架的,是小舒。”
闻言,程寂蓦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一听到穆望舒被绑架,几人也神色凝重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打击报复,下意识看向穆弘毅。
穆弘毅直接拿起手机给穆望舒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他顿了顿,又打给唐星宇,也通了,也是没人接。
“绑匪的电话打给了谁?”
“被绑者的行动路线,确认过吗?”
“电话打给了被绑架者的外公,绑匪让被绑者说话了,家属确认过声音,现在绑匪不挂电话,让尽快转账,是邻居帮忙报的警,家属现在正在跟绑匪周旋。汇款账户应该是被盗取的银行卡,没什么有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