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斜视,花朵儿就这样望着李八爷,反手一接,枪已在手。
握枪一拱手,花朵儿眉目尽是暖暖的笑意,双手平举□□,竟缓缓地在场中舞起枪来!
卷风起云,大开大阔,花朵儿手腕翻转,那枪犹如雨中闪电,虚实相争,刚柔并济。花朵儿身材本就极好,这一杆□□在她手中舞得极尽潇洒惬意,迅若疾风又偏偏稳重大气。
龙少爷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恨不得现在就能把花朵儿直接拐回自己老家。
要知道他爹最最擅长的便是□□,最最喜爱的也是□□,长姐因为承继了他□□的衣钵,一直深受父亲的宠爱和关怀。
阔马□□并乾坤!
一枪起,风云动,
一枪落,沧海涌。
倒不是说他龙少爷吃醋,只是,这么好看的花朵儿,舞着不尽完美却极尽气场枪法的花朵儿,他父亲若亲眼见了,得有多满意和欢喜。
李八爷的脸色愈发激动。“李家枪,这是真真正正李家赖以成名的枪法。虽说李家普通的弟子士兵也习李家枪,但眼前男子的枪法中那隐藏着的极为巧妙的细节,所传的却只有李家嫡系。
“无痕!”花朵儿还未舞完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紧紧抱住,耳边传来李八爷哽咽的声音:“我信,我信,那两句诗,太君每次想念爷爷的时候,总爱念给我们姐妹听,让我们知道我们姐两的名字,是爷爷一早就给我们定好的。”想起以前姐妹还在一起的日子,李八爷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的时候,每次有好玩的,好吃的,姐姐总是让给她。她是武痴,自小就比李家其他人更爱修炼,太君对她的期待也远比其他人高。但修炼一道,哪有坦途,每次受伤受累,姐姐都心疼的陪在她身边,有时候给她推拿按摩,就是一整夜不停歇。在李家,姐姐就是她最最亲近的人。
后来因为花儒,姐姐一家远走他乡,再无交集。她初时又恨又怜,恨花儒拐走了她唯一的姐姐,怜姐姐从此生活不易。
她犹记得姐姐离开前跟她说的话,“情不知所起,便一往情深,八妹,以后你也会懂,你也能体会!不管以后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可分割的一家人!”
八妹,除了七姐,没有人会喊她八妹。她从小喜怒不形于色,加上天赋修为极佳,修炼极为刻苦拼命,李家人都自然而然认定她将继承鱼老太君,成为李家当仁不让的定海神针。所以即便她年龄最小,几个哥哥却一直对她有点惧怕,从来都喊她老八,不曾喊她八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京城的人都喊她八爷的原因。谁也不敢有丝毫对她的不敬。
只有七姐,待她永远如初,待她永远是至亲至爱的妹妹。
那时七姐离开,她曾有段时间迷惘失落,无心修炼。要知道每次修炼有所得,她最最期望得到的便是太君和七姐的鼓励和赞赏,如今七姐走了,她只感觉自己的修炼仿佛也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和目标。
当年太君大怒,潜入花家府上杀了花家家主两名爱妾。回来后,看着依旧消沉茫然的她,太君怒打了她三拳。
第一拳,太君气说,“不爱己,何以爱人?”
第二拳,太君怒道,“不修己,何以立家?”
第三拳,太君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不强己,何以快意恩仇不弯腰?”
她犹记得太君的双眸沉寒如潭,就这样盯着她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讥笑:“你七姐被逼着离开,虽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大局之下我亦只手难撑,但我起码可以洋洋洒洒走进花府,杀了花家家主两名爱妾泄愤,他又能奈我何?”
“你呢?”老太君就这样盯着她,“告诉我,你能为你七姐做什么?”
“像你这种蝼蚁,连摆上饭桌的资格都没有。”老太君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比你七姐强得了多少?你这样修为的人,我鱼小佩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一千个也就那么回事。”
老太君的话醍醐灌顶,她只记得当时浑身一震,直直看向老太君。
“老八,你要记得。”老太君沉声道:“不强己,何以快意恩仇不弯腰。你若真的心疼你七姐,你六个哥哥嫂嫂,你爹娘,你若真的爱这个家,你就必须成为第二个我,甚至比我更强,唯有这样,”
老太君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双眼布满血丝,嘴角的笑意残酷无情,“唯唯有这样,你才能护得你所爱之人周全,你才能手起,刀落,人亡,你才能刀在,人在,家在。”老太君的一字一句,字字铿锵。
“你才能不弯腰,不谄媚,不心虚,你才能做到辱我欺我及我至亲者,死!”
老太君的话在她耳边响起,犹如敲响的大钟,让她心潮回荡,震撼不已。
只有绝对的实力,才有绝对的话语权。
从那以后,她的修炼愈加刻苦,她的修为突飞猛进,虽然离达到老太君的层次还很远,但李家的军队,她算是真正撑了起来。
李八爷没曾想会在这里见到七姐的孩子,没曾想她只是一时看李家不顺眼心血来潮停下脚步便有如此收获。
李八爷的心里庆幸不已,若是自己为了赶路,不愿多做停留,她家的无痕要是被岳海那老鬼欺负了,她以后知晓了,得悔成什么样,怎生对得起七姐?
李八爷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实力,把龙少爷也摒除在外了,李家人就是这样护短成性,只要认定是自己人,就愿意掏心掏肺对她好。
兰软软在一旁看得直抹眼泪。李八爷和花朵儿之间那种浓得化不开的血脉亲情,真的让他为之动容。
兰软软那对小眼睛,偷偷地瞄了瞄李八爷,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打着鼓。以往他所认知的好女人,应该像他妹妹一样温柔似水,兰心蕙质,可今天的李八爷,完全颠覆了兰软软心中对女人的美的感受。
亦刚亦柔,亦正亦邪,又张扬又潇洒,又霸道又有情有义,即便李八爷长得不若其他女子一般线条柔软,娇媚可人,可那张刚毅得略带男子气质的脸,却偏偏让兰软软看得移不开眼睛。
龙少爷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说实话,李家人的脾性非常对他的胃口,这李八爷眼里,对朵儿那满满的疼爱和关心实是作不得假。而花家,真的不提也罢,叫人倒足胃口。
朵儿他爹花儒摊上这么一家人也真是倒霉透顶,幸得他最终还是想开了,珍爱生命,远离花家。你不仁,我还一厢情愿地讲义气,岂不是傻子所为?
话说这李八爷的心可真大,男女有别,就算是自家外甥,也不该搂得这般紧实。
龙少爷撇撇嘴,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憋出两滴眼泪,趁着此刻正是大团圆的时候,嚎啕大哭,激情澎湃地跑过去扎堆抱在一起。要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拉了个小手,别人倒好,一上来直接就抱上了。幸得是八姨,要是来个一二三四五六舅,每个都来抱一下,他岂不是得一个接着一个拎着往外头扔?
“无痕,你娘,你爹可还好?”李八爷完全不避讳,一手紧紧握着朵儿的手,一手搂着朵儿的肩。
“八姨,他们都很好,怕他们已经出发前往京城了,爹娘说,今年是太君一百五十大寿,我们一家都要去给老太君祝寿。”花朵儿微笑道。
“当真?”李八爷眼睛一亮,犹如孩童听到欣喜的消息一般,整个人都有种欢呼雀跃的感觉。
“朵儿呢?你妹妹朵儿呢?她怎么样?快,快跟八姨说说。”李八爷完全忽略了别人的存在,连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也自动屏蔽了。
花朵儿脸微垂,朝李八爷眨了眨眼,“妹妹她,她也很好。”
虽说早前告知兰软软和龙少爷的说辞是妹妹去了远门亲戚家,不日即归,只是今天再度当着他们的面提起,花朵儿还是有些许不自然。
花朵儿细微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李八爷的眼睛。
带着一丝狐疑,李八爷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脸。对于男子来说,眼前这张脸的线条无疑有些柔和俊美。不过这当然代表不了什么,要知道她那几个哥哥的长相,嘿嘿,也是很有欺骗性的。
只是,这脸色,李八爷越看越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不自觉地,手竟然缓缓地摸上了花朵儿的脸颊。
远处看去,两人并肩而站,八爷一手拥着朵儿,一手慢慢攀上了朵儿的脸庞,好一副柔情蜜意的场景。
“老八,老八,你,你,你!”马匹的嘶鸣声戛然而止,一个男子以矫健的身姿跃下马。
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身材颀长,面容俊朗,此刻双眸睁大如铜铃,哆嗦着手指着眼前的两人,“老八,老八你竟然已经有情郎了?”
第28章 李家舅舅 你瞧瞧人家兄弟长的,胸大屁……
李八爷好像听不到男子震耳欲聋的喊声一般, 她的手缓缓抚过朵儿的脸颊,随即又落在朵儿的肩膀,轻轻捏了捏, 又顺着手臂往下,直到拉住了朵儿的手,在掌心处揉搓了下。
李八爷的心此刻犹如明镜一般清晰, 正是想明白了,一颗心又开始忽上忽下地担心起来。
眼前的“他”不是无痕, 应该是朵儿。要知道无痕小的时候, 七姐就曾在信中说道无痕的骨架高大, 极为壮实, 上品金灵根, 身硬如铁,天赋极佳。
而她方才搂着的无痕, 身段极其柔软,肢体纤细有度,没有通常拥有金灵根之人那种金锐刚烈之气。再加上她之前所发出的招式,分明是水灵根的天赋。
还有她的脸,虽然几近无懈可击, 但用手触之,作为一个拥有数个易容替身,经验老道的李八爷还是察觉到细微之处的不妥。
既是朵儿, 为何,为何她要冒着无痕的名字, 难道说,李八爷一颗心忍不住一抖,难道无痕出事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隐衷。
“无痕他可还好?”李八爷这句话里的他字微不可闻, 仅在花朵儿的耳边轻轻响起。
深吸了一口气,花朵儿的眼睛直视着李八爷,“很好,我们都很好。寻得一日,事无巨细,我定与八姨一一道来。”
两人之间的对话声音非常地轻微。方才骑马而来的男子哪有细心去听,早就被眼前卿卿我我,摸来摸去,两个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脸蛋整得目瞪口呆,心神俱震。
这,这真的是老八?还是她的替身?
男子震惊的情绪很快就被惊喜所代替,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开朗。
铁树终于开花了,母猪终于上树了,大海里捞到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事啊!
他们六兄弟一直很郁闷,唯一像个女孩的七妹离开了,老八的性子比他们还凶悍,还威猛,你说这样一个铁娘子,到哪找一块够硬实的好钢刃来配对。别说找,就连提一下都要被老八揍得鼻青脸肿找不到媳妇的床。
可现在他看到什么了,老八居然抱着一个小白脸,那平时就会把人家脖子扭断的手,从小白脸的头摸到小白脸的手,那个叫温柔,那个叫怜惜。还有老八的脸,那表情,简直就是太史家好色儿子在青楼泡妞的必备杀手锏啊,你瞧瞧老八的眼睛,微微湿润,简直比太史家那个混账玩意要真心诚意得多。
这么劲爆的消息,全家上下竟然是他第一个知道!太激动人心,太令人骄傲了,够他在家口沫横飞地吹嘘好几天。
不对,男子的心猛地一动,老八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才会被他撞上。男子稍稍移动脚步往后,赶紧跑,在老八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跑,要不指不定老八这个六亲不认的主为了不泄密,直接把他给软禁起来。
男子当机立断,马上转身,只是这脚才提起来,就听到李八爷的声音:“老六,过来。”
李家老六,李雄。
李雄咬牙切齿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一脸壮士就义的表情走到李八爷和花朵儿的面前,轻咳一声,“老八,我什么也没看到,我,”
还未说完,就被李八爷打断了;“他叫无痕。”
“哈哈哈,”李雄打了个哈哈,转过头来朝花朵儿随意地挥挥手,“原来是无痕小兄弟啊,幸会幸会。老八她,”本想问:“老八她对你可好。”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老八她跟你聊得来,你们不用生分,继续继续,我就是随便过来打个招呼。”
李八爷瞪了李雄一眼,她岂不知道自己兄弟心里暗搓搓在想些什么肮脏的玩意。
李八爷扬了扬头,“你是聋了不是?无痕,花无痕,”顿了顿,“七姐的孩子。”
“哦,”李雄心里着急着想着办法溜走,哪留神李八爷说了什么,顺着她的话便接着道:“七姐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花朵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李八爷怒极,这样的态度,若是无痕误会家里人把他们一家子全给忘了该多难过。
李八爷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就是一个暴栗子往李雄的脑袋招呼,“七姐七姐,你连你自己七妹妹也给忘了是吗?李老六你这头猪!猪都比你聪明!”
“七妹妹。”李雄犹如被点穴一般呆住,喃喃自语了几声七妹妹,就看到花朵儿曲膝正要跪下,口中朗声道:“无痕见过六舅舅。”
花朵儿的膝盖还未碰地,李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花朵儿扶住。
“无痕,你是七妹妹的儿子无痕?哇,我想死你们了!”
花朵儿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再度被搂住,自家六舅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说来就来地抱着她嚎啕大哭。
龙少爷的眼睛绿了又红,尼玛一个接一个,还特么有完没完。
好歹是糙老爷们,哭的稀里哗啦,娘不啦叽的,真的跟兰软软有得一比。若不是念着你是花朵儿的长辈,也是真心疼爱朵儿,老子直接抓着你的脖子提溜起来扔进林子里面喂狼。龙少爷心里腹诽着。
“多少年了,这得多少年了啊。”李雄一边抽噎,一边道:“七妹妹好狠的心哪,一离开就这么多年,”李雄抹着眼泪,“当年离开的时候还骗我说等我大婚就回来看看我,我这心急火燎就找个娘们成亲了,她可好,我娃儿都快娶亲了也没见着她一面。”
花朵儿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想起自己的哥哥,眼眶也不自觉跟着红了,用手轻轻揉了揉李雄的手臂,“舅舅,我娘她很想你,你写的信她天天揣在怀里。”
这么一说,李雄痛哭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可怜的七妹妹。我就知道,她一定忘不了我们哥六个”李雄的哭声突然一收,脸色一凝,“你爹对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