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距离“万千宠爱”诊所很近,三室一厅,目前正在寻找合租。
江念尔对合租有些犹豫,但中介报的价格非常划算,比她现在住的那个一室一厅还要便宜。房子是南北通透,采光好,地段也好,最重要的是,卧室里有个独立的衣帽间,空间很大,足够她放下全部衣服,她就十分心动。
不过,迫使她做决定的居然还是房东太太。
某天江念尔下班回家,发现房东太太又不打一声招呼,擅自开门坐了进去。
江念尔差点崩溃,对独居的女性来说,这真的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这一次,房东太太还是来谈价格的,只不过她松了口,可以只涨五百,并表示这是她极大的让步,是忍受巨额损失做出的决定。
可江念尔不想再跟她谈了,当晚,就下定决心要搬出去。
第二天,江念尔就马不停蹄地去跟那边的房东签合同。
房东多问了两句:“江小姐,你对猫毛过敏吗?”
“不过敏。”
“那你介意房子里养宠物吗?”
“不介意。我自己就是做相关工作的。”
“那就好。”
直到合同签完也没见着合租的人,江念尔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到休息日,她就开始搬家,穆深开着车过来,在她把第一箱衣服放进车后备厢里时,他几番欲言又止。
江念尔察觉了:“想说什么就说。”
“我最近也搬家了。”
“那还挺巧的。”
“我在三室一厅里租了两间。”
江念尔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不要告诉我,你跟我租的是同一套房子……”
穆深缓缓地点了下头。
江念尔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迟钝了好一会儿,她才质问对方:“你套路我?”
穆深忙不迭地解释:“不是,正好我也要换房子,看了很多套房源只有这套最好,所以就推荐给你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怕你生气。”
江念尔怔了一下:“我生什么气?”
穆深拧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拒绝同居。”
江念尔差点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拒绝跟你同居了?你是不是天天一见不到我就瞎脑补?”
她一屁股坐进副驾驶,转头看着旁边还愣在原地的穆深,催道:“走啊,先送一拨去咱家。”
咱家?
穆深豁然开朗,立刻履行起江念尔专属司机的职责。
来回搬了好几趟,才把她的东西全部搬完。
穆深已经提前一天搬进来了,并把整个房子进行了一次大扫除。江念尔看着一尘不染的卧室,心情大好地钩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吧唧”一口。
“干得不错。”
穆深的笑意弥漫眉梢眼角。
他租了两间卧室,其中一间用来储物和放置猫咪的爬架。江念尔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三三和阿大。
三三是一只三花小母猫,阿大是一只小公猫,据穆深介绍,它们是一对夫妻,而且三三已经怀孕了。
两只猫咪起先对江念尔有些胆怯和陌生,凑到她腿边嗅了半天,才渐渐熟悉起来,接纳了这位新主人。
比起阿大,三三身上更有种霸气,也更愿意亲近人。玩了一会儿后,江念尔就发誓要成为三三大王忠诚的铲屎官。
三三胖得像个球,非常招人喜欢,江念尔忍不住想亲它。
穆深站在旁边,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最后终于还是走了过去,蹲在江念尔面前,平视着她。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静:“猫咪会用舌头舔自己身上的毛,包括屁股,我建议你不要产生亲它们的想法。”
“哦……好的。”江念尔默默把三三放下。
“还有……”穆深眯了眯眼,提醒她,“你男朋友还在这边呢。”
他身上有种危险的气息,江念尔很熟悉,上一次这种气息出现时,是她跟程伟一起吃饭的时候。
江念尔愣了愣,问:“难道你吃醋了?”
穆深沉默。
“那只是两只猫呀,还是你的猫,你……”江念尔看着他深沉又别扭的表情,越发觉得有趣,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穆深表情绷不住了:“你笑什么?”
江念尔笑到捶地:“在外面高冷严肃的穆老师,居然吃自己猫的醋。”
穆深:“……”
趁他没反应过来,江念尔忽然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薄薄的唇上亲了一口。
她声音又轻又软,呢喃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啊。”
穆深浑身一颤,大脑快速地消化着这句话。
这是表白没错吧……
穆深整颗心柔柔软软地融化了。
江念尔看到他眸中的光渐渐明亮起来,心想他怎么这么好哄,嘴角不由得翘得更高。
她又向前倾身,穆深顺力就坐在地上,把她圈在怀抱里。
穆深的皮肤比较热,触感干燥而坚实,怀抱却分外温柔。江念尔贪恋,再次主动,献上深情一吻。
她不知道,每一次稍微主动一点点,都能让穆深方寸大乱。
虽然江念尔和穆深分屋而居,但毕竟是住在了同一屋檐下,生活还是有很大改变的。
从搬进这里以后,每天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在外卖软件上找吃的,门口随便买点菜回来穆深就能做,还有人一起看电视,无聊了可以撸猫。
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担心下班回来会有不熟悉的人出现在家里,穆深的存在给江念尔构建了极大的安全感。
时间从初夏变成盛夏,海大的期末考试全部结束,暑假如期而至。
穆深不用再去学校,每天只在诊所出现。
近海市是一座南方城市,盛夏后温度很高,江念尔觉得自己这条命都是空调给的。
尤其当拍摄下一季度服饰搭配的照片时,她要穿各种毛衣、外套在身上,哪怕开着空调都很难忍受。
难得休息,江念尔接了一个小活儿。
高中一个学妹毕业后成为自由人像摄影师,邀请江念尔帮她拍摄样片。
因为家里的露天阳台上有一个木质秋千,看上去很有情调,所以经过江念尔和学妹的讨论,决定拍摄地点就选在家中。
这是江念尔这段时间难得的夏装拍摄,不用费尽心机拗造型,只要一条连衣裙从头穿到尾就行,所以对江念尔来说非常轻松。
学妹上午就来了,取室内的景拍了几组,三三和阿大也被邀请出镜。
忙活到了傍晚,夕阳把光铺洒下来时,她们才开始取阳台的景。
在学妹的构想中,她要拍出金黄色的暮光笼在少女皮肤上的朦胧感。江念尔皮肤底子非常好,为了凸显少女感,今天她只化了一个很淡的妆容,却恰好能通过镜头透露出牛奶一般白嫩的肌理。
她光着脚,在秋千上随意地摆动,学妹一边飞快地按下快门,一边不停地夸她:“念念学姐真的好漂亮。”
穆深进家门的时候,江念尔还没从秋千上下来,他换了鞋走到客厅里,刚想跟她们打一声招呼,却忽然顿住了。
江念尔身上穿的是一条白色连衣裙,裙摆不长,刚好露出两条又白又长的腿。她在秋千上轻轻柔柔地摆着,一阵微风吹过来,掠起鬓角两边的碎发,温柔得不像话。
裙子是吊带款式,她纤细的肩膀、锁骨和后背都暴露在夕阳下,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神圣不可侵犯。然而背后影影绰绰的蝴蝶骨和纤细的腰身又增添了几分性感,让人说不清江念尔气质里写的到底是清纯还是妖娆。
就在这时,江念尔偏头看到了穆深。
拍摄写真是要大量摆动作的,被拍者往往会觉得自己做作。江念尔现在就有一种被撞破做作场面的羞赧感,微微垂下眸,冲他笑了一下。
学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个画面,回看时连连赞叹。
穆深顿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提着刚买的菜走进厨房。
他漫不经心地洗着菜,可脑海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好像江念尔是个清纯至极的妖精,轻轻一勾手,就精准无误地攥住他心底的渴望。
明明没有使劲,穆深却觉得逃不出来。
——这辈子都逃不出来了。
学妹拍到了很多满意的照片,收工回家。江念尔留她吃饭,她却因为着急回去修片而拒绝了。
把学妹送走,江念尔才去厨房找穆深。
“你刚才怎么都不跟我打招呼?”
穆深听到问话,回过身来。
江念尔已经卸下了拍摄时的拘谨,鞋不知道被她踢去了哪里,只光着脚懒散地站在他身后。
可那种又纯又欲的气质却一点儿都没减。
穆深的喉结动了动,明知故问:“结束了?”
“对啊,摄影师都已经回去了。”
他“嗯”了一声,好像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江念尔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今晚吃什么呀?”
穆深没有回答,他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的水,细致到连指缝都不放过。
就在江念尔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回答江念尔的就是一个有些粗暴还有些着急的吻。
江念尔明显感觉到穆深的呼吸又急又重,却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以为他是工作上有些不顺心,她就没有推开他,反而温柔地回应着他。
穆深的右手就放在她的后腰上,很烫,温度好像也从那里开始,一直蔓延到她的四肢。
不对劲,今天的穆深有种要吃了她的架势……
江念尔这样想着,却在他的攻势下不断沉溺。
就在她准备投降的时候,卧室里突然传来打翻东西的声音。
穆深这才慢慢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着牙,望着她的眼眸仍然漆黑幽深。
江念尔小声提醒他:“猫好像打翻了什么。”
“嗯。”
“我去看看……”
江念尔一闪身溜了出去,只留穆深一个人慢慢冷静。
动静是从穆深的卧室里传来的,江念尔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滚了出来。
阿大抱着盒子开心地一通胡啃,三三一副“我老公是傻子”的表情在一边冷眼旁观。
江念尔觉得有些好笑,蹲下身来抚摸阿大的后背,劝说它松口。
等阿大放过了这个可怜的盒子,江念尔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旧相片、旧书签,还有一个旧项圈……
嗯?旧项圈?
江念尔把项圈拎出来,对着光仔细地瞧。
由于年代久远的关系,项圈上的金属铭牌已经暗淡褪色,但仍然在她心中激荡出巨大的涟漪。
江念尔摸着上面凹凸不平的刻字,难以置信地呢喃出来:“仙女……”
穆深在外头抽了根烟才进入卧室,他看到江念尔跪坐在地上,捧着项圈愣愣出神。
“撞掉什么了?”
江念尔扭过头来,有些急切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穆深的目光落在项圈上:“这个……怎么了吗?”
江念尔深吸一口气,说:“这个项圈是我做的,八年前那只不辞而别的流浪狗就叫‘仙女’。”
穆深怔住了,回忆呼啸着闪现在脑海中。
江念尔又问了一遍:“所以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啊?”
穆深伫立良久,才慢慢走过来,蹲下,无言地看着这块刻有“仙女”两个字的铭牌。
“我是在二十岁时改学动物医学的。因为那一年,我意外撞死了一只狗。”
穆深垂下眸,声音极低:“那是一只黄色的小土狗,脖子上戴着这个。”
江念尔呼吸一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八年前,穆深二十岁,考到了驾照。为了方便他在学校和家庭之间往返,穆霆给他买了一辆车。
穆深那时候年轻,又是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车,兴奋了好几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车技很有自信,拿到车没几天就兴冲冲地开着出去兜风,一路上高速,直接开到了隔壁临湖市。
他把音乐音量调大,情绪也跟着旋律起伏摇摆,直到路边冲出来一个东西,他没看清,只感觉到轮胎下一阵阻力。
他赶紧刹车,听到路边的人大喊:“有只小狗被撞了!”
穆深心慌地下了车,映入眼帘的就是小黄狗奄奄一息躺在血泊里的画面。
第一次,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因为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哪怕它只是一只狗。
哪怕它看着脏兮兮的。
穆深束手无策,还是路边的大妈过来帮忙,紧急将狗狗送到附近的宠物诊所去。
可还是太迟了,狗狗走了。
医生从它脖子上取下一个项圈,擦掉上面的血迹,对穆深说:“有铭牌,估计不是流浪狗,但没有联系方式。你先收着这个吧,万一找到它主人,你最好去道个歉。”
后来,医生又说了句对穆深冲击极大的话。
“可能在你眼里它只是一只狗,可对于某个人来说,它是家人,是朋友,是陪伴,是生命,是比你这个陌生人还要亲近的存在。”
穆深十分理解,就如同小浅与他。
穆深在临湖滞留了三天,第一次翘了课,到处张贴认领铭牌的告示,却始终也没等到“仙女”的主人出现。
他上网查如何处理宠物的尸体,一般回答都是找个荒郊野外埋了。但他思来想去,决定找宠物殡葬服务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