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发烫,他整个人几乎傻掉,愣愣地看着眼前我见犹怜的小姑娘。
好软……
食指上半截,一瞬变得万分热烫!
她是极美的,即便还未长开,也是一株极美的花骨朵。那般艳丽,那般娇柔,绚烂地扎根在姬礼一颗青涩懵懂的心上。
桌上的茶水好像打翻了,微热的茶水顺着桌角与桌布,蜿蜒而下。
姜幼萤被对方捉着身子,来不及躲。
那干净的茶水一滴一滴,落入她素白的颈项,紧接着又是精致的锁骨,再然后——
她心中微惊,慌忙甩了姬礼的手,将衣裳往上提。
姬礼正在发着呆,被她轻而易举地将手甩掉。可姜幼萤今日穿得是一件素白色的衫子,不过少时,茶水便溽湿了少女的衣裙。
姬礼呼吸一滞,下一刻,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先前,他虽将对方抵在床上,看见过那些光景,可如今她衣裳湿透,又是另一番楚楚之态。她的腰肢纤细,仿若稍一用力便会被他折断。可再往下走,却是一段极为饱满的弧度,姬礼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两个人挤在一起,若有若无地触碰……
他恨不得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心中千万种想法,一时间,让少年想起来那卷《花柳本》。其上一幅幅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每一页,都是不同的光景。
起初,姬礼觉得这龌龊。
君子向来不齿。
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君子。
他就是小人,就是肖想她的小人!
方一碰到对方的手,姜幼萤才惊觉,暴君的手竟是这般热烫,那一双目更是在瞑黑的夜中灼灼地望着她,眼中情动流转。
他像是着了魇,贪心地望向她,根本不容她回避。
被姬礼抱住的那一瞬,大殿中恰恰响起:
“沈兄,你为何这般忧心忡忡?在下可听闻,沈兄好事将近呀!”
沈鹤书回头淡淡瞥了那男子一眼,没吭声。
对方继续自顾自地道:“在下可是听闻,沈兄明日要在宫宴上,请求皇上赐婚……”
没来由地,姜幼萤呼吸微微一滞。
抓着姬礼衣袖的手亦是紧了紧,一个万般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
静默少时,一身湛蓝色官服的男子终于轻轻“嗯”了声,再开口时,语气中居然有了几分怯然。
“我也不知她喜不喜欢我,不知她会不会同意。”
对方忽一哂笑。
“沈兄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么,何时竟还为男女之事发起愁来了。”
这可不是他沈世子一贯的作风啊。
闻言,沈鹤书捏紧了杯盏,亦是笑了笑,似乎在自嘲。
二人又有一茬没一茬聊了聊,过了阵儿,便一同走出正殿。迈过门槛之际,姜幼萤见沈鹤书的步子顿了顿,须臾,他一折身。
无声地走入那一片宽大的夜幕之中。
幼萤仍是心惊——
方才沈世子离去之时,好像朝他们这边看了看……
姬礼带着她从桌子下钻了出来,不消一刻,便是神态自若。望着沈鹤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来鹤书这么喜欢那个丫头,朕还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情根深种。”
听着暴君的话,姜幼萤抿了抿唇,仰面之际,对方的目光恰恰垂落。四目相对之际,她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指,心中思量着要不要将自己与沈世子的事告诉暴君。
手指停顿在半空中,忽然被少年的手掌轻轻握住,姬礼微微蹙眉:
“怎么了,手这么凉。”
还发着抖。
言罢,竟将龙袍褪下,披在她身上。
看着姬礼那双清澈的眼眸,姜幼萤手指蜷了蜷。
罢了,说不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她如此一说,倒是惹得暴君与世子之间生了间隙了。
明日宫宴,躲着些沈世子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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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度的宫宴如约而至。
众宾客列坐,宫宴之上,来者皆是有头有面的贵人,或是宫里头的娘娘,或是朝堂上有身份的文武大臣,总而言之,德妃特意叮嘱过她们,在国宴上处处皆要小心。
不得轻举妄动,不要说了胡话、冲撞了贵人。
姜幼萤点点头,找姑姑领活儿去了。
这里的掌事姑姑认得她,知晓她就是那个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宫女。她连阿谀奉承都来不及呢,怎敢让姜幼萤做重活儿。一时间,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无所事事。
柔臻说,即便是百无聊赖、无事可做,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闲逛了一圈儿,她回到德妃娘娘身侧。德妃生得慈眉善目,见幼萤回来,微微抿唇朝其浅浅一笑,那笑容轻柔缓淡,如一朵高洁的雪莲。
圣洁、无暇,却无端让姜幼萤感到十分亲切。
德妃是个极好的主子,在意华宫待了这么久,姜幼萤从未见过德妃娘娘对哪一个下人说过一句重话。
她忽然理解了小暴君将自己调过来的良苦用心。BaN
心里头正想着他呢,转眼便听见一副尖利的嗓音,小太监高高地传报:
“皇上驾到——”
众人忙不迭起身,纷纷朝那软轿上望去。
只见皇帝端坐于软轿之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正而威严。
太后似为满意,勾了勾唇,缓缓一笑。
姬礼坐在轿辇上,漠然地扫视过那重重人群——他的母后、他的妃嫔、他的大臣、他的侍从……忽然,少年眸光一柔,他看见了他的阿萤。
姜幼萤眼睁睁看着,暴君目光径直掠过那一群人,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身上,四目相触之际,对方温柔一笑。
暴君变了许多。
他会笑了,他的神色亦变得十分温柔。
姜幼萤心底有些小欢喜。
却见宴席之上,暴君一直朝她笑,那目光一刻都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引得所有臣子都朝她这边望去,心中暗想:
原来后宫中,最受宠的不是贵妃娘娘,而是德妃呀!
宴席过后,定要好好巴结一番沈世子。
蓦地听到几声鸟叫,人群又来了兴趣,有人说是凤凰,有人说是神鸟。七嘴八舌之际,梁贵妃忽然一笑,言道:
“德妃今日不是还要献给太后娘娘一幅凤凰拜佛图吗?不若趁现在献上来,好让臣妾也见识见识,何谓凤凰朝佛。”
百鸟朝凤,凤凰朝佛,皆是极好的寓意。
太后闻言,自然笑逐颜开。
太后娘娘都点头了,德妃不得不挥挥手,让潇姜呈上前。当她捧着卷轴走上殿的时候,姜幼萤一颗心猛地一提。
这便是前几日,弄脏的那幅画。
也不知自己绣的那只蝴蝶,能不能瞒天过海。
即便姬礼护着她,姜幼萤仍有些心惊胆战,一双眼定定地望着潇姜手中的卷轴,只见对方亦是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从下往上,缓缓展开……
栩栩如生的凤凰,众人微微勾唇,有了几分欣赏。
一樽和善的佛像,众人轻轻点头,有了几分赞扬。
还有一只翩翩起舞的小蝴蝶,众人……
等等,大佛旁边的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向大佛身边的那只暗紫色的蝴蝶。
一时间,姜幼萤听到了吸气之声。
潇姜也急了眼,捧着画卷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双腿发软,似乎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大殿之上。
画像上有蝴蝶不要紧,重要的是,这是一副威严端庄的佛像。而且那蝴蝶几乎是凸起,与周遭景象格格不入。
实在是……有辱佛门!
德妃的面色亦是变了变。
一瞬间,姜幼萤求助似地朝大殿上望去,姬礼正坐在龙椅宝座上,微微凝目,打量着那幅刚献上来的佛像,神色淡然。
他的面上没有愠怒之意,反而有几分探究,目光盯着画像上的小蝴蝶,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玩。
当真是有创意极了。
姬礼抿唇轻笑,忽然看见堂下的少女正在偷偷望向自己,那目光中竟有几分胆怯与心慌。
他一愣,明白过来了——这只小蝴蝶,就是阿萤绣的。
姬礼不禁又多望了那蝴蝶两眼。
这针线真密呀,这手真巧呀,这只小蝴蝶真可爱呀……
少年微抿着薄唇,眼中笑意愈发浓烈。
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眼光与她一样好。
姬礼有几分兴奋,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蝴蝶是阿萤绣的,怎么样,好看吧?
但他是个暴君,要有暴君的样子,即便内心再欢喜激动,也不能表露得太过。
如此想着,他颇为期待地朝殿下望去,却见众大臣一个个皱着眉头,不敢吭声。
怎么,不好看吗?
那蝴蝶不可爱吗?
他有些恼了,谁敢说她绣的蝴蝶不好看?朕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正想着,却见太后一抚掌,所有人一愣,只见女子蓦然勾唇,再出声时,言语中竟全是赞叹之意:
“善,善!”
善?
众人傻了眼。
姜幼萤傻了眼。
德妃与潇姜也傻了眼。
太后赞赏道:“真是好一幅凤凰朝佛,绚烂灵动,颇有生气,尤其是那一只蝴蝶……”
她一顿,幼萤与潇姜皆是一提心。
“尤其是那一只蝴蝶,真是栩栩如生,实乃点睛之笔。”
太后这么一说,众人立马开始阿谀奉承,纷纷拍起手来:
“实乃点睛之笔,点睛之笔啊!”
潇姜捧着那幅刺绣图,傻站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稍一抬手,便有宫女上前,将画接过,恭敬呈于太后面前。
女子轻抚着刺绣图上的纹路,抬了抬头,“这只蝴蝶可是你绣的?”
潇姜站在殿下,不敢吭声。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太后道:
“赏!”
乍一声,便是金银珠宝首饰,潇姜一下子看花了眼,忙不迭感激涕零,跪倒在地:
“奴婢跪谢太后娘娘赏赐!”
看着拜倒在地的潇姜,德妃皱了皱眉。
“阿萤,这蝴蝶,是你绣的罢?”
姜幼萤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良久,德妃轻轻一叹:“罢了。”
这一声,似乎有些沉重,还饱含许多姜幼萤读不懂的情绪。她规矩守在德妃身侧,没有吭声,手背上忽然一道温柔的力,德妃娘娘居然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却是不说话。
姜幼萤下意识地朝殿上望去。
姬礼亦是皱着眉,一双眼带着几分探寻,望向她。
少年握攥了攥拳,他不明白。
她为什么不争?
那一幅刺绣图一献,宴席间立马热闹起来,觥筹交错之际,忽然有人提起一事。
“听闻沈世子好事将近呀?!”
这一声,引得姬礼也朝这边望来。
他眸光缓淡,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望向沈鹤书。
沈鹤书握了握杯盏,抬头望向宝座上的少年。
片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一起身,声音清润,有几分铿锵:
“皇上!”他道,“微臣恳请皇上,为微臣赐婚!”
姜幼萤正为德妃斟茶的手一颤。
“阿萤,怎么了?”
她匆忙摇头,捂了捂肚子,表示自己身子不舒服。
德妃善解人意,允她退下了。
姜幼萤连忙放下茶壶,逃也似的跑出大殿。
殊不知,她离开的那一瞬,正有两道炽热的目光投向她,紧锁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
大殿之中,仍是一番兴致勃勃。
众人纷纷猜测着,沈世子看上的,究竟是那户人家的小姐。
那一句“赐婚”落入姬礼耳中,同为多年好友,他自然是为他欢喜。可如今,少年目光全放在姜幼萤离去的身影上,心中思量着她是不是突然遇见了什么要紧事,竟连听也不往下听,径直道:
“好,朕允了。”
沈鹤书喜不自胜。
“微臣叩谢皇上!”
眼见着就要上前一步,给他跪拜下来。
姬礼连忙抬手,去拦他,“不必叩拜了。对了,鹤书,你说你看上的是朕宫里的宫女?”
姜幼萤走了,他又将心思收了回来,心中暗忖着昨日在万佛宫偷听到的谈话,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宫女,能让他沈世子这般痴心,情根深种……
只见沈鹤书竟是面色微红,有几分羞赧,道:
“是皇上宫里的宫女,先前微臣私下给了她一只镯子——就是我沈家祖传的那只对镯,微臣与德妃娘娘,一人一只。”
“家父说,若是以后微臣有了心上人,便将那镯子送给那位姑娘。微臣前些日子将镯子送给她,她未拒绝……”
“她……她应是喜欢微臣的罢。”
那日自己见到她,她是那般羞涩,甚至还红了脸。
“微臣想娶她,想照顾她一辈子。”
“恳请圣上,将意华宫一等宫女姜幼萤,赐与微臣为妻!”
姬礼本是轻轻握着杯盏,他不会喝酒,往日里一沾酒水便会胃疼,所以宴会之上,往往都是以茶代酒。他方欲将茶水送至唇边,忽然听到那三个字,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抬眼。
“你……说什么?求娶何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后宫娘娘们也傻了眼。
沈世子求娶姜幼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