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台词。沙罗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涌起一种回到蒙纳的感觉。
那灰袍男子骂着,抡起棍子对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拍了过去,恨不能一棍打出条人命。那青年左躲右闪,却离马车越来越近。
灰袍男子见打不着,气急之下随意乱抡,身边不少人遭了池鱼之灾,被他抡在身上的,都骂骂咧咧地不肯罢休。
那青年迅速跑远,灰袍男子一时脱不开身,慌乱起来。刹那间他抓起大棍,呼一声,“我叫你跑。”手中大棍脱手而出,直打向修长青年。
可隔得这么远,怎么可能打得中?棍子一歪歪,却对着阿垣坦的头打了过来。
阿垣坦正低头跟沙罗说着话,没注意棍子,这一下正中脑门。他“啊”的叫了一声,向后一栽,后脑勺又磕在了木头车门。这下可好前后受击,直疼得双眼上翻,几欲昏倒。
沙罗一见,忙伸手扶住他,低头查看伤势。
阿垣坦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的睁开,眼神冷冽如冰。他扫了一眼沙罗,神色中似透出一抹疑惑。
“你是谁?”阿垣坦声音清冷,原有的温和煦暖荡然无存。
沙罗心中诧异,刚想说什么,却被阿垣坦猛力推开。这一撞,她的头磕在车门上,也不知是头疼还是心疼痛,眼中莹莹泛起泪光。
“阿垣坦,你要去哪儿?”就这一瞬间,阿垣坦已经跳下马车。沙罗大呼着追了下去,街上行人茫茫,却再也找不到阿垣坦的踪迹。
记得她曾经多次问阿垣坦住哪里,他只是微笑,却怎么也不肯说。可现在诺大个都城,让她到哪里去找他啊?
“沙罗,怎么了?”巴加依听到异响追了过来,只看见沙罗一个人呆呆愣愣的站在大街上,似乎有些痴傻了。
“阿垣坦呢?”
巴加依这一问,正问道沙罗伤心之处,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地哭了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隐隐担心有一天阿垣坦会离开,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别哭了,那小子有什么好,走了便走了。”巴加依轻声安慰着,忽又觉得自己这话多余,若沙罗真能想的开,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我去找他。”沙罗擦擦眼泪,开始在大街上挨个找人问。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只是觉得只要是在找,就会有希望。可大都真的太大了,一连找了十几日,依然毫无音讯。阿垣坦这个人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根本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
沙罗伤心之余,不免有些颓废,但心里依然相信总有一日她还会看见他。
阿垣坦虽然没找到,不过沙罗却意外的看到了另一个相见的人——乌都。
刚看见乌都的时候,沙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好几下眼,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乌都黑了,也变瘦了。
“沙罗。”乌都哽咽着,一把把沙罗抱进怀里。
这段时间他过得实在不好,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沙罗,身上的盘缠也用尽了,只好在一家小面馆里当跑堂,顺便打听沙罗的下落。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真的叫他等到了。
“乌都,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会回蒙纳的?”沙罗一边帮他擦着眼泪,一边欣喜地问着。
乌都笑了,“是殿下让我留在大都的,他说不找沙罗,就永远不许我回蒙纳。”
原来是艾尔洛奇。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直没她的消息,想必艾尔洛奇一定很着急吧。一想到那个会拎着自己耳朵,叫自己不要乱跑的主子,沙罗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真的好想他。
“沙罗,跟我一起回国吧。”
沙罗原本应该时刻想着回到蒙纳的,但这时听到乌都的话,她犹豫了。若她走了,阿垣坦怎么办?难道这辈子都不要见他了吗?
蒙纳她舍不得,艾尔洛奇她舍不得,阿垣坦她也舍不得啊。
“乌都,我现在要找一个人,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我找不到,就跟你回国。”沙罗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如果真找不到阿垣坦,就当他们真的无缘吧,那以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虽然是萍水相逢,却经历了不一般的奇事,产生一段难以割舍地感情。这一切在这里开始的,就让它在这里了结吧。
乌都很不愿意,他想问难道你不怕王子等的着急?难道你不知道我等的多么心焦吗?但看着沙罗坚定地表情,他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只短短两个来月,沙罗似乎变了很多,变得坚强了,也变得陌生了。
而且有事时也会瞒着他了,就在刚才他问沙罗要找的人是谁时,她似乎也不想说。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乌都最后还是决定等沙罗,他继续在面馆里打工,只等她想回家的那一天,他相信沙罗再变,也应该不会忘记自己的故乡蒙纳的。
得到乌都的默许,沙罗又开始四处寻找。巴加依本还是陪着她的,不过寻人的事实在太累,而且有损他龙族形象。他便正大光明的偷懒起来。最近他迷上了乌都做的汤面,每每总跟在乌都后面大流口水。把乌都恶心的直叫娘。
没了巴加依在身边聒噪,沙罗也落得个清静,便也不限制他。
跟大家报备一下,这本书很快就要改名了,改成《半龙少女》。
第三十四章 误入
这一日,沙罗又从早上找到下午,依然一无所获。按说阿垣坦的样貌是让人一见难忘的,但所有人却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是太奇怪了吗?除非他以前是从来不出门的。可是要找一个从不出门的人该怎么找?挨家挨户敲门吗?即使找到了,他也不再认识自己她又如何?
种种烦恼把沙罗折磨的心情低落,他垂着头,沿着一条小道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两腿发麻,身体发酸。她知道自己是太累了,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找着,再好的身子也撑不下去。
看看天色似乎也该回去了,她转身想往回走,却愕然发现自己已不知走到了哪里?
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条乡间小道早已不知去向,四周忽然变得雾气腾腾,好像充满热气的澡堂子。
这是结界吗?沙罗用手触了触,湿湿的应手而散,似乎是普通的雾气。她一向不会迷路的,可是现在面对一片白白的雾气,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向左?向右?向前还是向后?沙罗原地转了三圈,最终决定闭着眼走,反正见的奇怪的东西多了,管他是哪里先离开这片雾气再说。
闭眼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没被什么东西撞死,确实值得庆幸。但眼前这个地方又是怎么个奇怪所在?
这里似乎是一片树林,雾气已经散了,可以看得清楚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但这里的树却很奇特,没有一种是她见过的。这里的土是深深的红色,不像她所去过任何地方的土。甚至踩在地上,还有一种不真实的软绵。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房子,不过看起来却很像猪圈。
走近了,沙罗才发现那不是房子,根本就是个猪圈。而此时在猪圈里正有一个人对着她甜甜的笑着。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知沾的是泥土还是猪粪,身上早已滚得连衣服的颜色都看不见了。他的怀里搂着一只不算肥胖的猪,也跟他一样满是泥土的颜色。
沙罗疑惑着要不要问个路,可是一时竟想不出该跟这奇怪的男人怎么交流,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我是神仙。”男子用手拨了拨额发,说的一脸骄傲。
沙罗的眼连眨了几下,好半天都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神仙是吗?如果神仙都是这么脏的,那天庭早就臭气熏天了。
“我能问个路吗?我是说我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这里出不去的。”
“为什么?”
“这是仙界,从来没有人进的来,也没有人出的去啊。”那男子答得理所当然,却让沙罗的疑惑更深了。
这样的地方难道真是仙界吗?她走着走着就误入仙界了?虽然经历了不少奇事,但沙罗还是觉得这太荒唐了。
“这里只有你一个吗?”只有一个住猪圈的神仙?
“就我自己,还有小花。”男子说着把手里的猪举得高高的,略带点神秘地说道:“它可是一只仙猪。”
那只猪仿佛不屑地斜她一眼,然后继续在男子怀里拱啊,拱啊。
她遇上了一个仙男,还有一只仙猪?沙罗嘴角开始抽搐。通过与他的对话,她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有点智障,找他问路算是白问了。
看了看四周,准备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可以交流的人,却见那男子从猪圈里站了起来。他抱着猪走到她身边,仔仔细细瞧了她几眼,然后一脸骄傲地命令:“伺候本仙子洗脸。”
这儿有水吗?沙罗找了半天,只找到不远处的一小片水洼,她伸手指了指,问他,“用这水?”
男子万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表情更加高傲了。
好吧,跟他那张脸比起来,这个水洼简直太干净了。沙罗从怀里掏出块手帕沾了点水,然后示意男子蹲下,接着一点点擦拭着他的脸。他的脸真的很脏,还带着很重的臭味儿,想必跟猪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
洗干净他的脸,才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真的很好,一双对男人来讲稍嫌纤小的唇瓣,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他那高雅的鼻梁高挺适中,却略显严肃;还有那端秀雅致的尖下颔,明明很秀气,看上去却又有些顽固的感觉,而那对浓密微翘的长睫毛,宛如扇贝般静静地躺在他的脸颊上,竟然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整体而言,这是一张各部分都很精致出色,组合起来却相当奇异的脸庞。
若真要论起姿色,他还真有些当仙子的潜质。但不知是不是眼花,她总觉得这张脸很像阿垣坦。只除了他的头发是银色的,而阿垣坦是金色的,其余的地方真的很像。
或许是太思念阿垣坦,她呆呆望着这张脸出神。
正这时,树林里有一个人走过来,边走边喊着:“阿垣坦,回家吃饭。”
阿垣坦?沙罗的手颤了一下。
“唉。”对面的男子高高兴兴地答应一声,对沙罗笑道:“姐姐,我要回家吃饭了,你要一起去吗?”
沙罗手又颤了一下,原来他真叫阿垣坦,只是这个阿垣坦却不是那个阿垣坦。
“我,……。”她想说句什么,却突觉嗓子哽住,只简单的吐出一个字。
树林里的人走近了,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看见沙罗不由轻‘咦’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我迷路了,无意识进入的。”她连忙告罪。
那男子虽奇怪沙罗怎么会出现,却没问下去,转向阿垣坦说道:“回家吃饭吧。”
阿垣坦只点点头,脚下却不动,他伸手拉起沙罗,“布依,我要带姐姐一起去。”
布依笑了起来,“公子的客人,自然当然可以。”
进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遇到奇怪的人,但只阿垣坦这个名字却足以叫沙罗留下来了。布依在前面走,一路上阿垣坦左手抱着小花,右手拉着沙罗,兴奋地满脸放光。
他们穿过树林,再往前走是一片美丽的庄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瀑布,应有尽有,每一样美奂美仑,精致异常。路上遇到的人似乎都是庄园里的,见到他们都是点头微笑,即使看到沙罗这个陌生人也展露出好客的热情。
看着眼前的情景,沙罗忽然想起一部古书里说起的世外桃源,讲的是有一个人意外地进入到一个神秘地地方,那里安静平和,每个人的笑容都灿烂和煦,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浑然不知外面的生活。而走在这里竟让她有种进入世外桃源的兴奋感。
庄园里的饭很丰盛,鸡鸭鱼肉每一样都做的非常可口。席间布依不断的往她碗里布菜,嘱咐她多吃一点,热情的让人受宠若惊。或许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阿垣坦一直抱着那只猪,自己埋头苦吃,时不时地还腾出手来喂喂猪。
“小姐贵姓?芳龄几许啊?”布依笑着问沙罗。
“沙罗,十四了。”
“家里有什么人啊?”
“无父无母,就我一个。”当然艾尔洛奇是主子,不是亲人。
“很好,很好。”布依笑得眯了眼。
他连说两个很好,却让沙罗警觉起来,怎么瞧都觉得他人很奇怪,问的话也很奇怪,似乎就差问她有没有婚配了。
果然,布依又接着问,“那小姐可有婚配啊?”
沙罗顿时噎住,再也吃不下去了。
一顿饭吃的心里发颤,好容易咽下最后一口,沙罗以透气为借口飞也似的跑了出去。瞧布依的意思,好像有意为她做媒,她一大姑娘脸皮再厚也呆不下去了。
当晚,沙罗被安排在庄园居住,就住在阿垣坦的隔壁。阿垣坦缠着她玩了一会儿,然后抱着猪回房睡觉了。
第三十五章 猪在天上飞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起来,早餐就送进了房里。她洗漱完吃过早餐,就看到了布依笑眯眯的脸。
“公子在树林里玩呢,让小人叫小姐过去。”
沙罗点点头,虽然这里奇怪的有些诡异,但她却不想马上就走。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这儿的阿垣坦,跟自己所爱的阿垣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跟着布依穿过小道,又走到昨天的那片树林。此时阿垣坦正蹲在地上挖土,他手里拿着铲子,挖的很起劲。这会儿地上已经有一个很深的坑了。
“他在做什么?”沙罗奇怪地问道。
布依笑了起来,“公子每天都会挖个坑,然后把头一天和自己玩的东西埋起来,昨天埋得是一只羊,前天埋得是一只兔子,大前天是一只乌龟,想必今天就是那头猪了。”
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癖好?
沙罗瞪大眼睛,看着阿垣坦挖好了坑,然后抱着猪跳啊,跳啊,嘴里喊着:“快看,快看,猪在天上飞。”
猪自然不可能在天上飞的,阿垣坦跳完了,把猪向空中一抛,小花‘呜呜’叫着被扔了上去,接着‘砰’的一声掉进了坑里。
这时他开始一点点的往坑里填着土,土掩住了小花的身子,逐渐没过头顶。小花的叫声越来越响,不过到后来就再没生息了。做好这些,阿垣坦在着埋好的地面上使劲踩了几下。然后突然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嘟囔着:“小花,你在天上一定要好好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