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其中一只年幼的双头鹬走错了方向,跌跌撞撞地往珀莉这儿凑了过来,并且在珀莉因为有趣而给它喂了一块肉干(“格尔曼不会知道,嗯。”)后,开始坚定地认为这才是它要跟着的成鸟——即使珀莉只有一个脑袋,脖子也没有双头鹬那么长。
它跟着他们一路回到了酒馆。珀莉几度想要摆出凶恶的表情把它吓跑,在听到双头鹬幼鸟软绵绵的叫声后都立刻投降。哭笑不得的酒馆老板最后找来了双头鹬的主人。对方是个长着一大把浓密的棕色胡子的乌干达本地巫师,他坚持认为这些来自英国的巫师是蓄意要拐走他心爱的小妮娜,无视周围人的劝阻,不停地冲他们大喊大叫。
因为这个,他们不得不匆忙结束了瓦加罗纳的游览(不过他们倒是已经看完了大部分有趣的地方),返回埃及魔法部。
“抱歉。”珀莉的袍子上还有雏鸟蹭过来时掉的羽毛,她无奈地把那羽毛放进口袋里,“你们本来可以多玩一些时间的。”
“没关系。”迪戈里夫人笑了起来,“瓦加罗纳也不算大。你们早上比赛的时候我们已经逛过一圈了。瞧。”
她展示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金光闪闪的手镯。
“有什么关系?”阿莫斯摆了摆手,“我倒是担心你们两个还没玩够。还想去金字塔吗?东非大裂谷就算了,囊毒豹太危险了,我可不想放任还没学过幻影显形的小孩子去那儿。”
听到他们对话的一个当地的巫师插嘴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都来了埃及,怎么能不去金字塔看看?那可是古埃及流传下来的瑰宝!”
“去吧。”迪戈里夫人说,“难得出来玩一趟呢。你报的行程还有余地吧?”
阿莫斯·迪戈里的行程很有余地。
他这次总计报了两周的出国时间(以防途中突然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轻松地调整时间。
他们当晚住在了一处金字塔附近的旅店。珀莉跟迪戈里先生打了申请,两个小巫师跟着大人一起去纽特的行李箱中确认了剩下的那些神奇动物的状况。
大头毛怪呆在雪地里,看起来还是有些萎蔫。阿莫斯给它们弄了些吃的,然后折返回去。
两个小巫师都在看凤王鸟和雷鸟的蛋。前者看起来是金红色中夹杂了一根根绿线的样子,后者看起来像是有灰色纹路的大理石。
“把它们放在这里会着凉吗?”珀莉有些担忧地问。
“噢,不会。”阿莫斯解释,“凤王鸟的蛋在孵化之前会持续地散发热量。你可以把手凑近些,感觉到了吗?是温暖的。”
珀莉小心翼翼地把手探过去,摸了摸凤王鸟的鸟蛋。
“喔。”她有些惊喜地笑起来,“这应该有100多度了吧。”
“太热的话可能会把它自己煮熟,”阿莫斯耸肩,“这些神奇动物都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那……持续这么温暖,雷鸟会孵化出来吗?”塞德里克问。
阿莫斯怔了怔:“应该不会?我记得鲍勃检查过,这些蛋都不太健康,短期内是没办法孵化出来的。”
“不然我们把它们拿开一些?”珀莉建议。
“也好。”阿莫斯点头同意,“我另外施一个保暖咒吧,保持不太冷的温度就好。太热可能会让它们提前孵化。”
他转头看了看,走到一旁的干草堆边:“塞德,来搭把手,用这些干草再搭一个窝。底下垫得厚实一些,边上要围住。”
等他们弄好之后,他对珀莉说:“珀莉,能帮忙把那两个蛋抱过来吗?”
雷鸟的蛋差不多有三分之二个龙蛋那么大。珀莉抱起第一个鸟蛋,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那个新做好的窝中,又返回去抱第二个。
她发觉第二个雷鸟蛋比第一个热度要更高些,可能是因为它紧贴着一只凤王鸟的蛋吧。
“还好吗?”塞德里克问,“它看起来挺重的。”
“还好。”珀莉说着,然后微微一愣,停住脚步,“这个蛋……里头好像有声音?”
她侧过头,把耳朵贴在那只雷鸟蛋上。
先感觉到的是灼热。这个温度对人的皮肤而言已经有些过高了。
然后是……细碎的响动。
珀莉很难形容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但是那些杂乱的声音中,最清晰的是“笃、笃”的声响。
“它……好像快要出来了。”她紧张地说。
阿莫斯大吃一惊。
“天哪,鲍勃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这些蛋距离孵化都还早!”他说,“好吧、好吧……总之先把它也放到这边的干草堆里——”
“咔嚓、咔嚓、咔嚓。”
蛋壳上裂了一道缝。
然后,雏鸟的脑袋顺着裂缝钻了出来。
珀莉倒吸了一口气:“梅林啊!”
她不敢动了。就算上了三年的保护神奇生物课,她也没真的碰过刚破壳的幼崽(远远旁观的挪威棘背龙不算),而眼前的这只甚至还是雷鸟!
“我们——我们上课好像没讲过雷鸟——”她混乱地说。
“毕竟雷鸟只生活在美国。”塞德里克下意识地接口,“梅林啊——珀莉,不然你先把它放在地上?”
他也顾不得别的了,抽出魔杖把地上的一块石头变成了一个柔软的垫子。
珀莉尽可能平稳地把那只雷鸟蛋放下来,阿莫斯紧急召唤来了更多的干草,又把那些备着给大头毛怪的生肉弄了些过来。
两个小巫师屏气凝神地蹲下来,看着那只雏鸟扑腾着把脑袋上的蛋壳掀开。
“它真漂亮。”珀莉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严格意义上来说,刚破壳的雏鸟有巴掌大小,全身的毛都被蛋壳里的液体打湿了,两根短短的尾羽无力地耷拉着,身上淡金色的绒毛也乱七八糟地翘在那里——不能算好看。
但是塞德里克用力地点了点头:“……它确实很漂亮。”
雏鸟张开嘴,冲着他们叫起来,声音细细的,几乎像是撒娇。
“它好像在叫你。”塞德里克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不太确定地说,“我是说,它刚破壳的时候,是不是第一眼看到了你?”
“……确实是这样,但是——”珀莉睁大了眼,“这是雷鸟哎——”
雏鸟继续冲她啾啾地叫着,她心都化了:“迪戈里先生,你觉得我——我能……碰它吗?”
“洗个手。”阿莫斯说,“你手上还粘着干草呢。”
珀莉赶紧跳起来去边上的水池那儿洗手(期间雏鸟的叫声更尖锐了),然后照着阿莫斯的吩咐,把一根生肉条撕碎,丢给那只雏鸟。
麻瓜品种的鸟类在幼年期通常没法直接吞下这样的生肉,但是魔法生物在出生后通常会表现出更顽强的生存能力。仰着脖子吞食了几根肉丝后,雏鸟的叫声响亮有力了一些,它又扑腾了一会儿,终于勉强挣开了蛋壳。
“我想它还不会飞。”塞德里克小声说。
他们这会儿看到了雏鸟之前一直藏在蛋壳里的灰色的脚爪——和书里绘制的成年雷鸟那锋利的黑色爪子还有天壤之别。
雏鸟跌跌撞撞地走到垫子边上,试图往下——珀莉吓得赶紧伸出手,然后那只雏鸟往前一扑,整只鸟躺在了她的手心。
温热的、可以感觉到生命力的雏鸟。
“梅林啊。”
珀莉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只知道傻乎乎地这么感叹。
雏鸟冲着她叫了一声。然后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就这么半躺在她的手掌上不动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雷鸟破壳。”阿莫斯·迪戈里感叹着把剩下的生肉丢回铁皮桶里,“我们不能拖了——我还想着下一站先去日本呢——雷鸟可是美国魔法国会立法保护的神奇生物。我们这里的条件太简陋了,照顾不好它。”
“我们要立刻启程去美国吗?”
“是的——抱歉。”阿莫斯冲珀莉点点头,“我们得立刻出发。希望剩下一只蛋不会有问题了。唔……你们介意留在这儿陪它吗?我让玛蒂娜也进来看着你们。它这会儿刚破壳,我们不能留它一只鸟在这里。”
“没问题。”珀莉不假思索地说。
“我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阿莫斯咕哝道,“鲍勃这家伙……唉,也难说。雷鸟和凤王鸟都不是什么常见的神奇生物,也可能它们互相催化了……”
他嘀嘀咕咕地顺着梯子爬上去了。过了一会儿,玛蒂娜·迪戈里出现了。
“天啊,我都听阿莫斯说了。”她急匆匆地走过来,“珀莉,你这样端着它累吗?”
珀莉不敢动。她的手臂有些僵硬,但是这只雏鸟合上了眼睛,她生怕把它吵醒了。
她小声说:“还好——它不太重——先这样吧。”
塞德里克环视了一周,看到工作间那边的一张桌子,他立刻跑过去,把那张桌子飘浮过来,又用把边上搁着的扫帚变成一张椅子。
“也许你可以坐下,把手搁在桌子上。”他说,“爸爸应该在启程去魔法部了……”
珀莉不清楚他们等了多久。但是那些美国巫师顺着梯子一个个爬下来的时候,她的手臂已经完全麻掉了。
“刚破壳的雷鸟。”为首的男巫扫了一眼,立刻指挥道,“洛佩兹,把那些蛋壳收集起来;金,把那姑娘手上的幼鸟接过来,用那副特殊的绒毛手套;赖特,还有一只蛋,放进温箱里——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珀莉眨了眨眼:“珀莉。珀莉·福莱特。”
“我叫杰西·韦伯。”那个男巫自我介绍,“你也是英国人?真奇怪,雷鸟似乎总和英国人有不解之缘……你还能坚持一会儿吗?现在有些晚了,但是迪戈里说雷鸟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我们需要给它检查一下情况,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我没问题。”
珀莉这么说着,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迪戈里夫人皱起眉来:“这会儿已经凌晨了。不能等到明天吗?”
“我没关系。”珀莉甩了甩自己的手臂,酸麻的感觉一点点爬上来,难受的要命,“我也想看看它。”
那个男巫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抱歉。我们只是担心这只雷鸟可能受惊伤害自己。幼年生的雷鸟也能引来雷电,但是它们的身体还无法承受这些伤害——只需要一会儿。”
珀莉点了点头,用终于勉强恢复知觉的手胡乱在脸上蹭了几下:“我也很关心它。”
她跟着那几个巫师爬出箱子外,发现迪戈里先生已经带着箱子到达了大约是美国魔法国会的办事处的地方。他们身处一个宽敞的办公室,几只纸折的老鼠在地上飞快地跑走了。
办公室里的一个女巫已经备好了一个全新的、草编的鸟窝,他们把雏鸟和它的蛋壳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动作终于把睡着的雷鸟惊醒了。
它看到陌生的人脸,发出一串惊慌的叫声,不太张得开的翅膀上闪过银色的亮光。韦伯敏捷地跨过来,抽出魔杖,一道白光从杖尖射出,击中了那只雏鸟。
“!”珀莉差点叫出声来,但那道白光只是化去了雷鸟翅膀上的电光。
“福莱特小姐,你能站到它看得见的地方吗?”
珀莉依言往前走了几步。雏鸟看到她,急切地发出了一串鸣叫,还试图蹒跚着从那个草编鸟窝中爬出来。
“你可以把手伸给它。”准备鸟窝的那个女巫指点她,“这些小朋友通常都比较渴望接触和安抚。”
珀莉试着伸出手指,雏鸟快乐地伸长脖子,用自己头顶软软的绒羽蹭她的指腹。巫师们趁机举起魔杖,不止一道白色的魔咒打在雷鸟身上,但它只是不安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因此感到不舒服。
“破壳早了。”韦伯低声和他的同伴交流,“没人把凤王鸟的蛋和雷鸟蛋放在一起过。”
“不太健康,但是有对应的魔药。”金说,“要花些时间。”
“它还有些怕生。”
“把雷克斯喊回来。”韦伯果断地说,“我们需要他。”
他们花了点时间检查完雏鸟的状况,那个女巫(珀莉得知她姓罗斯)帮忙把雏鸟的窝放进另外一个特殊的温箱。
“我……要继续陪着它吗?”珀莉问。
“别担心。”罗斯温柔地注视那个温箱,“这个是用来安抚幼崽的,施了特殊的魔法,可以让它们看到些想看到的幻象。”
“谢谢你。”她停顿了一会儿,转身握住她的手,“雷鸟在美国是非常特别的魔法生物。1927年第一次颁布的魔法生物保护令就是为了它,伊法摩尼也有个学院就是以雷鸟命名的——谢谢你们把它们送回来。”
迪戈里先生走过来:“先去休息吧,已经凌晨三点了。他们安排了旅馆。”
但是熬夜过头了之后,珀莉反而不太睡得着了。
她忍不住回想之前雷鸟从蛋壳里探出头来的模样。这和上次远观挪威脊背龙破壳又不太一样,这脆弱而可爱的小生命凑到她身边,用它新生的绒羽触碰她的手指。
而它最后会成长为那样矫健美丽的成鸟,翅膀张开有几十英尺宽,飞上天空时可以呼唤雷电。它们在亚利桑那州出没,在暴风雨中飞行。
罗斯告诉她,他们现在给所有已知还活着的雷鸟都做了标记。
“它们不适合被人类驯养。”她说,“雷鸟的天性是在野外飞行。但我们希望能经常确认它们的安全和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