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婚”(出书版)——十万月光
时间:2022-01-11 11:37:35

  李颐听摆摆手,滑下书案,腿脚一软,被魏登年扶住腰:“他们竟然给你下软拂散?”
  李颐听抬眼斜他:“难道不是你吩咐的?”
  魏登年嘟囔:“我哪有,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在魏国大肆搜捕和你相像的女子罢了。这软拂散没解药,你睡一觉,恢复恢复体力吧。”
  李颐听“嗯”了一声:“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清算。”
  她被魏登年抱进寝殿,在舒适暖和的大床上躺了下来。
  从穗城到都城奔走了一夜,这具身子已经十分疲累,又情绪紧绷了一遭,此刻全身心地松弛下来,再被屋内暖融融的炭火一烘,困意立刻就上来了。
  她撑着眼皮嘟囔:“你也休息会儿。”魏登年也是奔波了一夜的。
  他却摇摇头,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她:“我不困。你睡吧,我陪着你。”
  李颐听“嗯”了一声,呼吸渐轻……
  魏登年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躺下,狭长的眸子很精神地睁着,看她梦中呓语,看她安睡的眉眼,常日浮躁的心绪,忽然变得一片清宁。
  李颐听一觉睡到自然醒,外面已经天光大盛。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却摸到身边空落落的。
  她穿戴好走出去,魏登年正在书案前看折子,坐姿懒懒的,身上披着件团融银狐大氅,衬得那人眉眼生辉,自带一股雍容贵气。
  书案前跪着的下属给他回禀军政要事,李颐听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宋戌被抓回的那一刻凝固了。
  她紧张地扣住屏风一角。
  魏登年“嗯”了一声,风轻云淡:“杀了。”
  “还有,孤不想让小听知道一丝风声。”
  殿前的将军“喏”了一声,用性命担保一个前朝余孽都不会放跑,余生李颐听都不会知道宋戌曾经回来过。
  …………
  “不要!”
  李颐听惊坐起身,整个人已经冷汗津津。
  守在她身边的魏登年立即起身,手抚她后背顺气:“做噩梦了?”
  她身子本能地一颤。
  梦中,魏登年坐在王位之上那一幕浮现在脑海,是梦吗……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顿了顿又松开一些,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别杀宋戌。”
  魏登年的眼神在一瞬间清明过来,未几,勉强笑了笑:“我并未抓他。”
  “我是说,若是有朝一日你抓到了他,不要杀他。”汗湿的几缕碎发狼狈地贴着她的脖子,李颐听神色恳切堂皇,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求你。”
  魏登年纤长的睫翼狠狠颤了一颤,仿佛被谁生捶了一记,脸色一寸寸白了。又过了许久,久到李颐听都以为他会发怒的时候,他忽然垂下头,在嘴角扯出个凄冷的笑来。
  他敏感多疑,亦为她此举恼火难过,可他仍然张了张嘴:“好。”
  李颐听只觉得心脏被数根长针排着队地碾扎了一遍,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魏登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魏登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她的手臂不长,抱不完全,像一只挂在他身上撒娇的小动物。魏登年眼神终于重新柔软了起来,长臂一伸,将李颐听整个揉进怀里,回抱了个满满当当。
  “好。”
  -3-
  周昆已经在奉天殿外战战兢兢跪候了两个时辰,连抬人的担架和人手都准备好了,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心里的狐疑越来越大,按捺不住之时,殿门却忽然被推开来。
  一干人等立刻把头埋得低低的,胆子小的,整个脑袋都贴到了胸口。
  周昆偷摸着微抬头。
  等等……怎么走出来的是两双脚……
  再将脑袋抬得高些,出来的人的的确确是陛下,还有那个犯上的女子,两人的手还牵在一块儿。
  周昆用力揉揉眼睛,魏登年回过头来,又把他吓得一趴。
  “孤带小听随便转转,不需要任何人跟着。”
  周昆迟疑地抬头,只捕捉到他们皇帝嘴角一簇欢欣的笑意,还有“小听”两个字。
  他整个身子跌坐到地上,旁边机灵的小太监立刻来扶总管。
  周昆哭丧着脸:“完了,完了,咱们陛下终于疯魔了!”
  魏登年牵着李颐听走得有些急切,时值冬日,可是再冷的时节皇宫里都是枝繁叶茂的,外面养育出的新鲜花种没间断地送进来。
  走到周遭光秃秃的邰叶池,魏登年才停了下来。
  四面无绿植,日光从李颐听身后落下来,脚下的影子在前方赫然跃现。
  “竟然是真的。”魏登年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笑着说,“有温度也有影子,不是梦境也不是魂魄,竟然是真的人。”
  李颐听心下一沉:“魏登年……”
  “一别十年,小听的容颜竟还跟从前一样。”魏登年空出的那只手轻抚过她的脸颊。
  李颐听有一瞬间堂皇,讪笑道:“是吧,我也觉得挺神奇的。”
  邰叶池对面的草丛忽生异动,李颐听敏锐地朝对面看去,冰凉的箭矢已经朝着魏登年笔直地射了过来。
  这中间的间距实在太短,躲无可躲,李颐听脑中的弦在一瞬间绷得笔直,连护驾都来不及喊,电光石火之间,小小的身躯便“呼”地挡到了魏登年面前。
  魏登年微顿,下一刻伸手揽着她的腰后跃而起,另一只手护在她的脑后,箭头险险擦过他的手背。
  魏登年和她十指相扣的手因她的紧张和害怕被捏得生疼,松开以后手背上都是发白的指印。
  可即使这样害怕,她还是第一时间拦在了他面前。
  邰叶池对面的草丛又动了动,李颐听警惕地沉下眉头,一只手拦在魏登年面前,却看见一个护卫装扮的男子跑了出来,背着箭筒朝魏登年行了拜礼:“臣僭越,求陛下恕罪!”
  魏登年摆摆手让人退下,回过头看向发愣的李颐听,道:“让你受惊对你不起,你的模样太过年轻,一点儿也看不出岁月痕迹……我多疑,总怀疑你是别国派来、长相相似的细作。”
  若是刺客箭法稍偏,那箭头或许就会殃及旁边的李颐听,她如果真的是细作,自然逃命要紧。
  顿了顿,他才道:“倒不是我怕死,只是怕又是一场黄粱梦醒。至此我才终于确定,你就是小听。”
  他润如羊脂的白玉面庞噙着笑,抬手轻柔地抚平李颐听眉间的褶皱,顺着她的柳眉抚到鬓间,摩挲过她的碎发挽去耳后:“我活在阴暗里,可我发现我还是喜欢明亮的东西。你头上晃动的珠翠,冰丝手绢透过来的碎阳,你眼睛里波光粼粼的池面,活在人间的你。”
  李颐听直愣愣地看着他。什么时候起,她的魏登年已经长得这样高了呢?自己仰着头,却跟他的下巴足足差了一大截,他的肩膀也在她看不见的岁月里变得宽厚温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病态的少年。
  那双晦暗阴郁的眼睛里,欢喜太过浓烈,像一壶烧沸的滚水,一直烫到了李颐听的心里。
  她怎么能以为,魏登年离开她也会活得很好?
  她好后悔。
  若是她早一点下凡,再早一点下凡,他会不会稍微好受一点?
  良久,她踌躇着开口:“你就一点儿也不想问我为什么消失了这么多年吗?”
  “你不必告诉我,这十年你跟谁在一块儿,经历过什么事情,我都不想知道,那都是你跟别人的回忆,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嫉妒。”魏登年道,“如今你完整地站在我面前,我很知足。”
  魏登年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回走,到了成疾殿前停下。
  这是魏登年登基后让人给李颐听大肆修建了三年的寝宫,比整座皇宫最恢宏气派的奉天殿还要恢宏气派。
  在没有找到她之前,每一个晚上,魏登年都是宿在此处。
  他伸手指给她看:“这个和奉天殿是挨在一块儿的,虽然寝殿和议政的地方挨在一处总有些奇怪,可我从前也并没有跟你长久相处的机会,你生活就寝的地方想要什么样,我其实摸不大准。但是我想好了,你若是爱热闹,奉天殿便是整个皇宫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朝臣入朝议事,人来人往,我不能和你朝夕相处的时候,也想要离你最近;你若是喜静呢,我就把那些老顽固都赶去阿罗殿议事,我就坐在御门听谏。”
  李颐听眼睛微微睁大:“可是那要穿过半个内庭,他们如何肯答应,岂不是要吵个天翻地覆?而且隔得这么远,怎么上奏?”
  魏登年道:“无妨,以后就让他们从西门入宫,内庭三省隔五米安排一个传话的宦官,从阿罗殿一直到御门,我可以等,早朝时间拉长些也没事,谅他们不敢多言。也不知道下令修建皇城的人怎么想的,建得这么大,像一只广袤的怪物壳子,我若想马上见你,还要穿过无数条路,太慢了。”
  李颐听“扑哧”笑了一下,十分受用,可是魏登年这样大费周章的心思又让她颇为汗颜。她可不想成为什么千古妖妃,立即道:“我喜欢热闹,如今这样便很好。”
  他笑:“那就暂时不变。”
  李颐听又道:“这样一来,后宫岂不是都空置了?”
  魏登年道:“我不需要什么后宫,那里以后给咱们的孩子住不就行了?”
  李颐听道:“那么多宫殿?”
  魏登年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我会努力的。”
  李颐听的脸顿时憋成了熟虾。
  他又拉着她四处瞎转了一会儿,把这几年他不满意而翻修的一些宫殿指给她看,走过去碰到的宫女太监皆是一愣,跪倒一路。
  等到魏登年和李颐听回到成疾殿叫周昆准备晚膳的时候,皇宫上下全部都知道了不近女色的陛下身边有了位新人。
  周昆早就眼观六路地准备妥当,等李颐听用完膳,立刻有一列宫女鱼贯而入,左右架着她就要走。
  魏登年呵道:“这是做什么?”
  周昆一愣,道:“小的带姑娘下去,让嬷嬷交代规矩沐浴焚香,然后抬过来侍寝。”
  李颐听立刻挣脱了她们,跑去拽住魏登年,红着脸道:“我不要!”
  “你你你,你怎么能不用敬语!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吗!女官没有教你吗!”周昆痛心疾首,语重心长,“姑娘,这就是你不识好歹了,能被陛下看上,是无上的尊荣!这些年朝辗司送来的所有姑娘里唯有你一个得陛下青眼,能伴驾半日……”
  魏登年憋着笑,佯装冷脸:“是你这个御前总管不识好歹,做到头了吧!好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小听。”
  周昆躬身,连连应道:“是是是,奴才知道这位姑娘跟陛下的未婚妻娘娘十分相像,不,就是未婚妻娘娘。”
  魏登年懒得和他啰唆:“滚蛋。”
  周昆“哎”了一声挥挥手,宫女们又徐徐退下,他跟着一块儿撤走,忽然被魏登年叫住。
  “吩咐下去,以后,都尊她为皇后。”
  周昆和李颐听皆是一愣。
  她道:“魏登年,太快了。”
  魏登年笑笑:“无碍,总归你是要嫁给我的。立后之事繁琐冗长,我要好好替你操办,就先让他们叫着,当是提前适应了。”
  李颐听还未说话,周昆已经反应过来,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扑倒在李颐听脚边,大声道:“娘娘!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难怪适才见到皇后娘娘就觉得您和蔼亲切端方贵气典雅脱俗,可是娘娘又似仙子一般夺目耀眼,奴才不敢随意亲近,是以方才竟然失了礼数!奴才能得知娘娘的喜讯,真是祖上积德,福泽深厚……”
  李颐听求助般看了魏登年一眼。
  魏登年:“好了,滚。”
  周昆:“是!”
  嘴巴一闭,利落退下。
  李颐听松了口气,终于重新在魏登年身边坐下。
  “没想到,你竟也喜欢油嘴滑舌的做你贴身宦官。”
  魏登年饮了口清酒,道:“会拍马屁而不拍到马蹄上也算个好本事,这些年留着他在身边伺候着,有时也能让我高兴些。你若是不喜欢,我就——”瞥到她微变的神色,魏登年立刻改口,“我就放他出宫。”
  李颐听道:“就算放他出宫他怕是也谋不到好出路了,既然能让你高兴便留着吧,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他让你开怀。
  “不过,”她顿了顿,忽然开始算旧账,“神扶殿里那些女子都是怎么回事?朝辗司又是什么官职机构,怎么我从前从未听说过?”
  魏登年呛了一下,立即以手指天发誓道:“那是我为了找你建立的机构。我在各城各地建立了朝辗司的分司,命他们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找到你,却找了许多跟你相像的人,有的眉眼和你像,有的唇鼻和你像,有的笑起来和你像。自愿留下来的人我也不忍赶她们走,我太想你了……我让她们陪我吃饭陪我说话,幻想陪我吃饭说话的人是你,我只是想你……但是我跟你保证,我从未碰过她们!”
  李颐听心尖一疼,眼眶红热道:“对不起,魏登年。”
  “不,我不是要你的道歉,我的本意不是想让你难过的。”魏登年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温声道,“如今你既然回来了,那些女子我自然要遣散出宫的。我会赏给她们丰厚的财物,还有朝辗司自然也没必要存在了。”
  他的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已在跟前,这世间任何女子再入不了眼。
 
 
第18章 
  那个皇帝并非凡人,而是魔君的小儿子伏扬
  -1-
  皇宫里最近热闹得很。
  原本以为朝辗司会因为陛下头一遭接受的这位美人鸡犬升天,一跃成为国朝第一官衙,勾搭攀附的人提着礼物络绎不绝,连门槛都踩塌几寸的时候,当今天子忽然嘴巴一张,大手一挥,解散了魏国所有的朝辗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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