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此言，泠玥竟蓦地轻笑起来，“一切安好是么，那为何我却得知母亲成了魔军的右护法呢？”
几日前，她被上官正所伤，在夺路而逃并仓皇闯入一间偏僻的木屋后便再也撑不住昏厥过去。当醒来之后，见到的是一位身着黄衣、正在努力喂自己喝药的女孩。
令泠玥惊讶的是，她知道这女孩是谁，虽然她已有五年没有见过她。
那是自己的亲妹妹，泠绫。
“阿绫，你为什么会在朝云国？”等终于感觉好受了些后，泠玥皱眉问道，“我明明拜托你在坠龙城好好照顾母亲的。”
哪知泠绫闻言竟陷入了沉默，泠玥也没有催促她立即解释。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对坐，许久后泠绫才以极其细的声音道：“娘亲……被一个很厉害的人带走了……”
“那人的模样，可是白发黑衣？腰里还挂着一小块卵石？”不等她说完，泠玥便急忙问道。
泠绫咬着嘴唇，依然一言不发。
她的反应反而让泠玥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一把抓住泠绫的衣服，大声问道，“他是不是还用‘本座’称呼自己？”
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之事，泠绫眼里竟露出恐惧之色。不知为何，她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应道。
“……”见状泠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忽然起身，撇下泠绫就往屋外走去。
火凤凰被她唤出，泠玥纵身跃上，连招呼也不打便驾驭着火凤凰，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她的行为让泠绫着实吃了一惊。她几步冲出屋子，冲着天空中越来越远的火凤凰失声喊道：“姐姐——！”
然而她所能听到的却只是火凤凰悠长的鸣声。
……
“呵，既然你已经明白，那么以这样的姿态来见我，是想与我为敌么？”听罢，柳影轩赫然轻笑出声。
“自然！”泠玥断喝一声，赤色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那一瞬间，顿有百道剑影破空而去。
“有意思，居然一开始就动用《紫霜剑诀》，”望着迎面袭来的剑影，柳影轩却是微微眯起双眼，“我倒想看看，曾号称大陈第一高手的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几招。”
却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前忽然剑芒大作。斩魄剑只一下便将那些剑影尽数驱散，紧接着又是一剑极快地切在泠玥的剑上。
“噗！”自剑气涌入身体的那一刻，一股鲜血便从泠玥口中喷出。她一来旧伤未完全恢复，二来本就与柳影轩的实力相差两阶，此番竟然连柳影轩这信手一击都抵挡不住。
“就凭你现在的状态，也想与我抗衡？”又是一剑将她逼退，柳影轩不屑地道，“趁早跪下来求饶，兴许我还会念在你为我办了那么多事儿的份上放过你。否则，就好好受死吧！”
“少主，那泄密的小东西得麻烦你去料理了。”柳影轩头也不回地对红衣少主传音道，“另外，顺便把小然也带回来。”
“就等你这句话，我去咯。”
……
在时雨山，除了柳影轩和小久外，柳小然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也就只有红衣少主了。
红衣少主，人如其名。传言她一年四季几乎不改一身红装，并且，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来历，以及真实的名姓。像是约定俗成的，时雨山的每个人都以“红衣少主”来称呼她，就连柳影轩也亦是如此。
自打遇上她，柳小然总觉得自己那尘封的记忆仿佛有了些许松动。
初见时，敌对。
再见时，俨然成了惺惺相惜的挚友。
“我觉得你心地并不坏啊，可是为什么却要加入魔军？”
“为了报复。”红衣少主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作答。
“嗯？！”柳小然瞪大了眼。
就因为……这么个不成文的理由？多荒唐！
红衣少主嫣然一笑，柳小然见她放下茶杯，自顾自取出一面华美却又不失古朴之风的铜镜。
“事实上，是为了折磨他。”红衣少主缓缓道，“他背叛了我，为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狠狠将我抛下。从那时起，我这才明白，他之所以爱我，完全是因为家族联姻的敷衍。”
他……是谁？
“我曾一度以为，我能逗他开心地笑起来，他就可以永远地喜欢我。事实却是，我最终彻底地输给了一个让他痛苦让他落泪的人。”
“呃……”
反正听不懂，也不明白她说的是何人，接着听下去便是了。
“我恨他。”一语言罢，少主淡淡地抛出三字。而在同时，柳小然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下水花溅起的轻响。
少主居然哭了？
说实话，柳小然当时真没觉得为何要因这些琐事，就此记恨上一个人，何况还是近乎不死不休的报复。
也许她要到后来才会慢慢想明白。
“对了，和你相处这么久，我倒是从未听你说起过自己的家人呢。”
家人……那是什么？自己连普普通通的过往都没有，家人……
柳小然摇摇头：“我没有十二岁前的记忆……”
“呀，这怎么可能！”
“我只知道我的双亲在我来这里之前，大概都已经过世了。这还是舅舅告诉我的。”柳小然的声音低低的。
红衣少主的脸上写满讶色，她甚至连举到嘴边的茶也忘了喝。
“唔……也许是有人故意用秘法，将你的记忆隐去了。”思索片刻，红衣少主正色道，“不过这种秘法是可以破除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过往……”柳小然闷声道。
现在想来，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么，也许我可以帮到你。”红衣少主突然看着她笑起来，“对我而言，恢复记忆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过呢，那个办法有些诡异啊，我猜你会难以接受的。”
“呃？怎样诡异？”
红衣少主并没有立即作出回答。她轻抿一口茶，幽幽道：“一时不太方便说，容我再考虑一下子吧……”
第126章 、125
等幽静悠悠转醒，却蓦然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并不是慕容酒楼门口。
她又晃了晃脑袋，满脸的困惑。明明记得自己是被人一掌拍晕过去的，怎么会在房间里？
“醒了？感觉好些没有？”在这时，萧龙皊淡淡的声音幽幽传入耳中。
幽静刚抬起头来，对上的就是萧龙皊琥珀色的眸子，只不过那眼眸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听见他的问话，幽静忙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挺好的，除了还有点晕乎……”
随后她便自顾自回想了一阵，片刻后忽然惊道：“啊！我记得在被偷袭前，好像还听到小久在叫我，一定是然姐姐醒来了！”
萧龙皊只见她从床上跃下，欣喜地就要向门口跑去，当下直接伸出手将她一把拦住，沉声道：“你待在这，哪也不许去！”
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幽静着实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我问你，你是不是救过柳小然？”萧龙皊并未回答，而是直接抛出一个问题，“就是你口中所言的‘然姐姐’。”
幽静点点头，“是啊，我和泠绫在古道的时候碰巧看见然姐姐。那时候然姐姐中了一支箭，昏迷不醒，我们就把她带回来了。”
回忆着有关柳影轩座下各路杀手的信息，萧龙皊轻叹道，“原来是这样，也无怪她会把你当恩人看待。那，你应当不知道她是奉命前来杀你的。”
幽静瞪大了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半晌后忍不住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飘零，你这里没有进水吧？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萧龙皊没好气道：“你的才进水了。柳小然是魔军护法座下排名第一的王牌杀手，一般都在边陲执行任务。上回我告诉过你，这几日也许魔军护法会派人前来刺杀你。”
幽静的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一个拳头，她吃吃地道：“那么，然姐姐就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会直接派这种级别的杀手，”萧龙皊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头道，“莫不成是因为前几次无不铩羽而归，如今觉得太郁闷了么？”
幽静，“……”
啊喂，就算郁闷也不用拿我出气吧！
“不过……”萧龙皊话锋一转，“据我所知，柳小然从来不会对自己的恩人下手。另外，她也应该还不知道你就是她的目标吧？”
幽静嗯了一声，“因为飘零你上次给我提过醒，我……我没有告诉然姐姐自己真正的名字。”
萧龙皊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笑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虽然不能够一直瞒下去……”
“其实，你就算告诉了她你真正的名字，她也同样不会害你。”他接下去的话却是让幽静一头雾水，“那是除了恩人之外，第二件可以作为羁绊的身份。”
……
次日，幽静照例出去接任务。萧龙皊在明白一切来龙去脉后，也就放了心。
反正，在左护法那儿最厉害的角色，也就只有柳小然了，再者便是柳影轩本人。不过以他对柳影轩的了解，此人若要出手，基本是建立于自己所有手下完全落败的情况之下。
因而只要柳小然没有完成任务，柳影轩也断然不会派遣其他高手前来刺杀。
当两人路过杂货商曹雪的铺子时，却听得其中乱哄哄一片。眼尖的幽静一眼就发现有许多人正围在一处最隐蔽的房间外，而曹雪则站在那房间门口，不停地喊道：“请诸位客官莫要再看了！这女孩的后事，曹雪自会处理妥当的！”
立即有人起哄道：“我说曹老板，这女孩心地可是好的紧，却不明不白地惨死在你这儿。这件事要是抖出去，到时候看谁还敢来住你的店！”
曹雪闻言急道：“我哪儿知道她会被人这样杀掉！我敢以我的性命作担保——”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挡着门，幽静连着跳了数次都未能成功看见房间内的情形，当下抬头问道。
萧龙皊闻言拉着她径直走将过去，越靠近那房间，他越是觉得鼻中嗅到的血腥味浓郁无比。他运起元气，轻轻将人群震开，不顾围观之人又惊又怒的骂声，他往房间中只一扫，眉头便拧成了疙瘩。
“啊！她是……是泠绫！”望着地上倒在血泊里的黄衣女孩，幽静失声惊叫起来。
泠绫死得很惨，她这时正伏在地上，手腕上以红领系着的一块蓝色碧玉被一枚银镖击碎为两半。有两支漆黑的长箭穿透了她的胸口，已变成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而空气中则是飘着夹杂了淡淡腐烂气息的血腥味。
那双曾灵动可人的眼睛，这时完全无了一丝神采。泠绫涣散的瞳孔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恐，死不瞑目。
“泠绫！泠绫！”幽静甩下萧龙皊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将过去，跪在地上，抱着泠绫哭起来，“这是这么回事啊！昨日你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突然……”
“等等！”萧龙皊的声音仿佛怒雷，他蓦地掠至幽静身旁，手里剑光大作，啪的一声将泠绫的尸体扫开去。
“飘零！”见那一剑直接把泠绫的肩头划出一个大口子，幽静难以置信地望着萧龙皊，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发怒。
“门外的各位，此事由我来处理便可。”萧龙皊对那些迟迟未走的围观者传音道。
众人虽是议论纷纷，但还是知趣地散去。唯有曹雪依然不依不饶地道：“这位公子，曹雪已说过，这女孩的后事……”
“由我处理。”萧龙皊不温不火道。
“……是，公子请便。”
“静儿，她死得很蹊跷。”听得曹雪的脚步逐渐远去，萧龙皊这才开口道，“你看这箭，一般的杀手是断然不会动用弓箭来暗杀，并且也不会在箭上涂抹诸如这‘浮华蚀骨’之剧毒。除非……”
琥珀色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奇光，“除非是魔军之人。”
幽静早已哭得满脸是泪，听罢他的话，幽静不禁诧异道：“可是泠绫她脾气真的很好！她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更不用说招惹魔军之人了！”
萧龙皊小心地走去，将自己的手靠近泠绫的胸口，一轮红光自他手心射出，瞬间把泠绫笼罩在其中。
待红光完全散去，泠绫的肉身也随之化为灰烬，徒留下两支带血的利箭。
“被魔军追杀，除了自身的原因，还有自身以外的原因。”萧龙皊以元气护住手，慢慢捡起其中一支箭，“也许是因为她亲近的人得罪了魔军，从而连带着害了她。”
箭身以淡墨为漆，其上以朱红描着些古怪的纹路。萧龙皊只觉着箭越看越熟悉，他下意识地往箭尾看去，却见箭羽上写着一个小小的“夕”，脱口便道：“清墨弓，令狐夜夕！”
第127章 、126
“喂，你给我醒醒！”迷迷糊糊的柳小然只觉得有人在不断地摇晃着自己，“若是还没被梦魇折磨死的话，就给我醒醒！”
睁开眼，却是看见红衣少主蹲在自己面前，背上还负着弓箭，柳小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喃喃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为什么会来，这不重要。”红衣少主将她从地上拉起，“小然，跟我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