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重生——)iweiss
时间:2022-01-14 08:40:10

  “就是一个紫衣姑娘,当时我们在茶楼见过她,她对你有些意见。”
  素娥将茶楼的口角和阿彦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有些不满道,“本来该是她向你致歉,她竟还敢反过来找你的麻烦。”
  然后还害的自己落入别人的圈套,被迫投河。
  “我听见她喊人要将你拿下,你没受伤吧?”她打量他。
  却见他唇角勾了勾,释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声音低浅,挠过她心尖,撩人而不自知。
  “你怕什么,她能拿我怎样。”
  黄柏低着头,语气再轻松不过。
  跃动着的火光中,少年的五官突然变得清晰而深刻,浓密的鸦羽掩住了那润玉般的眸,韩素娥目光掠过他容颜,看他湿得凌乱的眉睫,还有不停顺着鼻梁滴在唇珠的水。
  视线顺着五官,一路滑下,落在他修长优美的颈,那里赫然有一个红痕。
  韩素娥眼睫一颤,仓促移开视线,不再吭声。
  目光落回他手中的银簪,那簪子是朵桃花苞,外表凹凸不平,里面还有些精巧的镂空,正是这样繁复的形状,使得黄柏的长发一圈一圈地绕在上面,纠缠得你我不分,像打了个死死的结。
  他们说话间,那莹莹如玉的修长手指,一直在试图将发丝与银簪分开,却有些束手无策。
  湿发最容易打结,现下便死死地缠在那些镂刻上面,紧密不分。
  若要一根根解开,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去。
  “算了。”黄柏试了又试,终是放弃抵抗,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短刀,在韩素娥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时,手起刀落,干脆地割断了那缕头发。
  终于将这恼人的缠发解开,他把银簪还回去,看着呆住的韩素娥,神色如常道:“先这样吧,你拿回去慢慢解。”
  做完这些他又站起身,想了想后嘱咐:“你待在这里,我出去找你的人过来。”
  找到她的两个侍女,才能让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等,”韩素娥慌忙唤住跨出屋外的他,把身上的外袍递过去,“你、你将它穿上吧。”
  外面的风那么凉,他的衣裳也湿了个透,若是受寒生病就不好了。
  “不用。”黄柏冲她摇头,然后匆匆消失在门外。
  火光旁,韩素娥抱着他的外袍,呆呆站着,手上还攥着那支缠着他青丝的簪子。
  良久后,她懊恼地咬咬唇,将脸深深埋进衣裳中。
 
 
第81章 例外
  在黄柏走后,韩素娥没有闲着,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然后披上了他的干外裳,这样内里的衣衫能干得快些,也不至于一直贴在肌肤上,让自己一直冷着。
  她做完这些,抱着膝坐在地上,静静地等着。
  没让她等多久,她的手脚刚烤热,就听见一阵步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推开门。
  借着光,素娥看清来人,正是沉香和檀香。
  “姑娘!”檀香看见她,喜出望外,几步冲上前揽住她,“您没事太好了。”
  她说着,差点哭出声来。
  之前的场景吓坏了檀香和沉香,天知道她们看清那带着毒刺的马蜂,简直快疯了。
  更可怕的是,当她们看见黄公子带着姑娘离开,还以为躲过一劫,刚要松口气时,结果又瞧见那群马蜂紧紧地跟了过去,差点急得要昏过去。
  后来,她们不能干等着,就四处去找两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更是心乱如麻。
  正当她们要去禀告大公子时,却看见方才消失的黄柏突然出现,避开了一同寻人的店小二和景公子,将她们唤到僻静处。
  二人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模样大吃一惊。
  但不等她们多问,就听黄柏说要她二人立刻带上干净的衣服去后院汕水边,两人哪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自然照办,然后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这里。
  两人一边说,一边替韩素娥换下带来的干净衣裳。
  韩素娥听完,连忙问黄柏去了此处。
  “黄公子带我们到了这里,就转身离去了,奴婢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他身上的衣服还湿着……素娥皱了皱眉,心里涌上担忧。
  “黄公子嘱咐我们回去后半分也不要提您落水的事,”沉香大概猜出了他俩发生了什么,有些不自然地顿了顿,“大概是为了姑娘的声誉着想。”
  “他还说……姑娘你最好不要换外衫。”
  沉香抖了抖韩素娥搭在一旁的外裙,火烤了许久,也干了差不多,还能继续穿,避免旁人看出来。
  素娥从里到外换好干衣裳,围着一块干毯子,赤着脚坐在火边,等外衫和鞋袜也烤干。
  换上干衣裳,烤着火,终于没有那么冷了。
  黄白他湿着衣裳,能去哪儿呢。她裹紧了毯子,蹙着眉。
  这般模样自然被一旁的二人看了个明白,二人对视一眼,不期在对方眼里看出几分担忧。
  她们早看出姑娘对这位黄公子与众不同,而今两人又经历了这些,恐怕姑娘她……
  只是,那位黄公子是燕北来的,不日就要回去了,更何况两人身份悬殊,一个高门嫡出、皇室血脉,而另一个不过商户少主,偏偏生得也普通,与自家姑娘只怕是一万个不合适。
  只她们也是地位卑微的奴婢,有心想劝,也不敢主动开口。
  但愿,那位黄公子走后,姑娘能渐渐淡了这份心思。
  现下,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
  檀香看着韩素娥,有些顾虑道:“姑娘,方才那个院子为何会有马蜂?还紧追着您不放?”
  经历了张府的事情,二人对这种事多了几分谨慎和提防。
  马蜂?
  经她一提醒,素娥突然想起来,那些东西,据黄柏说有毒,若是方才蛰到自己,岂非……
  那慕泉居为何会出现毒蜂呢?她咬唇深思,自己踢翻的柜台,是巧合的意外,还是又一个居心叵测的圈套?
  景阑为何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
  “姑娘莫急,”沉香见状劝慰道,“一会儿将那些下人唤来,好好问个清楚。”
  她一说下人,韩素娥不由想起一连串回忆来。
  先前在厢房,她和江璇芷待的好好的,却突然被唤出扶疏庭,说去看孔雀开屏,当时她虽觉得有什么奇怪,但一时没想通。
  “孔雀开屏……”素娥口中喃喃,脑中闪过一丝线索,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孔雀怎么会开屏呢!
  孔雀大都在春日才会开屏,现在可是中秋季节。
  怪不得,怪不得先前一直觉着哪里不对劲,原来就是这里。
  她指尖抵着额间,有些懊恼先前自己的迟钝。
  然后呢,素娥继续回忆,然后她和江璇芷在半途中被岔开,实在是过于凑巧。
  不对,对方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先去替黄柏解围呢?
  若自己并不着急呢?或者她让江璇芷先去替黄柏解围呢?
  可……自己会这样做吗?韩素娥突然问自己。
  几乎是毫不犹豫,她听见自己心里道:不,不会。肯定不会。
  可对方又是如何笃定的呢?
  素娥慢慢愣住,突然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连这一点都算准了,那岂非……
  肌肤上,浮起了密密的战栗。
  结合先前在湖心亭的发现,她脑中陡然腾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前世里被刻意弄断的横木,这一次被轻易踢翻的蜂架。
  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针对自己而精心布置的。
  至于幕后之人,也毫无疑问。
  她对着火堆,想到那个看起来无害又美丽的少年,眸光一寸寸冷下去。
  ~
  “你这是做了什么?”
  扶疏庭的厢房,谢景渊惊愕地看着面前身上淌水的人,失声问道。
  刚才江璇芷匆匆赶来,说外院有人刁难黄柏,还带了家丁打手,恐要对他不利,于是院中一群人自然鱼贯而出,浩浩荡荡地出去解救他。
  结果还没走到那个地方,谢景渊突然被是云唤到人后附耳几句,然后匆匆找了个借口返回扶疏庭中。
  结果回来便看见那个“正被刁难的人”这副模样。
  这、这莫非被人刁难到河里去了?
  “转过去。”
  少年背对着他淡淡道,语气平静。
  他解开湿透的中衣,随手扔在地上,换上一旁白羽递上的干净衣裳。
  乖乖转身后,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谢景渊忍不住又问:“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难得见他如此狼狈。
  看不见黄柏的表情,只听他三言两语将事情发生的经过道出。
  话还没讲完,就被谢景渊打断。
  “你说什么?!”
  难以置信地,谢景渊嗖地转过身去。
  他和韩素娥为了躲避毒蜂,竟然跳进了汕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景渊窒了窒,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从容不迫地穿戴整齐,不慌不忙,还坐下饮起茶来。
  “……”谢景渊有些头疼,勉力压下脑中震惊,艰难地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他猜,两人落入湖中,必然接触良多,恐怕早早越过了规矩。
  这话问得黄柏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玉眸梭来。
  水雾热腾腾而起,漫过他的五官,半明半灭间,谢景渊见他沉默着与自己互望。
  在这片微妙的沉默中,谢景渊突然捕捉到那眸中一闪而过的无措和紧张,一瞬间醒悟过来,他的异常平静,又何尝不是因为太过不知所措呢?
  表面镇定,实际……
  不知怎的,世子突然感到想笑,责备与担心被抛掷脑后,生出一股看好戏的兴味,也没了开始的紧张。
  他轻松下来,也慢悠悠坐下,端起一杯茶来,口吻调侃:
  “不是我说你,热心助人虽是好事,但是呢,你也得先考虑清楚后果不是?”
  “你救人姑娘时想都不想,现在好了,后续的事该怎么处理呢?”
  “万一这事被传了出去,给韩姑娘的声誉造成了影响,该怎么办?”
  “又或者人家非要你负责可如何是好?”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誓要把对面的人问个措手不及。
  问完,托着下颌挑眉看黄柏。
  初始也见对面的人有些茫然,但很快,不知他想通了什么,搁下茶盏有些干脆地道:
  “若我愿意呢?”
  这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让本着看好戏的谢景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愿意?愿意什么?
  他深深不解,但触到那双浅亮的眸子,不由意识到什么,面上一滞。
  他说什么?他说他愿意负责?!
  “阿淞,”谢景渊敛了戏谑,嗓子有些干,“这不是儿戏,你不要——”
  话没说完,却被黄柏打断,只听他道:
  “我知道,这不是玩笑,我很认真。”
  在谢景渊逐渐凝滞的注视中,他又道:“方才你说我救人时不顾虑后果,”轻嗤一声,“倒也没错。”
  他确实没有再三思索,没能考虑周全,但并非是没能让自己全身而退,而是没能更好地护住她,害得她好端端泡了冷水。
  浅漾的茶汤里倒映着他的面容,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容,唯有那双眸子是熟悉的,清明,沉静。
  “我无法迟疑。”
  谁能保证,再慢一步、再晚一分会发生什么,他不敢赌,更不能冷静地袖手旁观。
  或许独善其身是最明智的做法,但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谢景渊面上怔住。
  他良久才回神,缓缓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抬眼看向黄柏,本想直接一些,话出口却转了转,委婉再三:“倘若……倘若今日遇难的不是韩姑娘,换做是张姑娘王姑娘或者其他的随便什么一个姑娘,你……是否还会这样做?”
  这样不假思索,不计后果?
  话音将落,便听一声“不会”。
  过分的果决和冷淡。
  清冷漂亮的眸子,毫不躲避地直视着谢景渊,像是在强调。
  决不会。
  换成是别人,他恐怕只会冷眼旁观,顶多搭手一二,但断然不可能像对待韩素娥这般冲动,不管不顾就上前,更不会让自己受到一丁点儿的牵连。
  他向来这样,排除所有潜在的麻烦,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默了默,谢景渊与他相视,看清楚了他眼中的肯定,也明白了他的态度。
  良久后,他似接受了这个回答,但仍有疑虑绕在心头,不由再度追问,声音依旧干涩。
  “可是,你打算用什么身份?”
  ~
  流云院。
  一众家丁护卫垂着头,诺诺不敢言。
  面前是一张娇俏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
  “他跑了你们难道不会追吗?一群废物!怎么连一个人都拦不住!”
  “气死我了,他去哪儿了?!给我找出来!”
  不远处,韩沐言一群人打老远看见那个自顾自跳脚的紫衣姑娘,和带路的江璇芷面面相觑。
  “不是说黄兄他在这里吗?”魏嘉诚低声问。
  怎么现在只剩这个姓卢的一个人在这儿,且看她的样子,怎么感觉黄柏像是跑了?
  韩沐言却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妹妹呢?”
  不是说素娥先到了吗?所以她人在哪里?
  江璇芷一愣,环顾四周,对啊,素娥呢?
  她不是说自己先过来替黄公子解围吗,怎么黄公子不见,连素娥也不见了呢?难道事情解决二人先走了?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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