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不大,没几口就吃完了。
然后江景瑜和章学知一个靠着窗户,一个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现在三个人的位置是一排,江景瑜在最里面,靠窗,章学知中间,江景腾坐在最外面。
这个车厢彻底恢复了宁静,大家都在睡觉,晚上又没有车灯,漆黑一片,只有火车前进的声音。
江景腾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一直看着车窗外。
不知道他们进来之后就被人注意到了。
车厢内是黑的,但是上车的时候外面是有灯的,可以看到他们三个身上穿的衣服齐整体面,而且警惕心这么高,还留了人守夜,一般这样的也是最有油水的。
火车上是事件高发的地方,有些人在这里做了什么,到站离开,谁都找不到,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下车了。
还有些人时间来不及到站离开,东西一到手之后就找机会跳窗台了,有些车速不高,地段也合适的话,小心一些,加上冬装衣服厚,平安降落不是什么太罕见的事。
他们三个被人盯住了,一时半会的却没有人有动作。
江景腾也不离开,就在那里,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钱票藏在哪里,他们是偷不是抢,对方又是人大马大,被发现了,引来了更多人的话,就难跑了,就在那里原地不动,等待机会。
江景腾看着手表保持清醒,直到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半,才把章学知叫醒,推醒的时候章学知懵了一下,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和江景腾交换了位置。
现在是江景腾坐在中间位置,靠在椅背上,把腿伸直,就这么闭上眼睛眯着,章学知看着外面。
透过窗户可以看得到今天月光明亮,可以隐约看得到路边的树影,车厢里大家还在睡,有人在打呼,有人磨牙,还有人嘴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
他也看了看手表,还有几个小时,就快到了。
如果没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应该是七点多就能到站,回到那个已经离开九年的故乡。
章学知想着以前的事情,越想越精神。
他当初下乡的时候已经上了大学了,只可惜停课了,他就只能回家。
如果他早出生几年,或许就能顺利毕业了,只不过,就算是毕业了,工作了,也不一定可以安生。
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以前的那些同学,那些老师,还有朋友,至于亲戚……
想到爸爸那边的亲戚,章学知隐隐叹了一口气。
爷爷他被下放到乡下没多久就病逝了,而奶奶在家里出事之前非常果断的离婚,然后嫁给了一个贫农,以此留在了海城。
另外还有个大伯和大姑。
他们都是原配生的子女,也就是这个奶奶的亲生子女。
大伯也没有免除下乡的命运,他被分去了北方。
大伯母离婚了,改嫁给了一个贫农出身的工人。
大伯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被牵连了,除了一个女儿断绝关系还留在海城,现在都在乡下。
至于大姑,她原本嫁的人家跟章家门当户对,后来这种门当户对就说明彼此成分都有问题,她也离婚了,改嫁去了海城乡下。
现在还在海城的,就是改嫁了的奶奶,还有断绝关系的堂姐,乡下的姑姑。
其他拐了弯的亲戚,早在爸爸从章家分家出来之后就基本没有走动了。
原本章家在海城不说有多威风,也很有体面。
家里开着铺子,穿金戴银,他们这一支是庶出,是被爷爷和奶奶看不起的庶出。
他长大的时候,基本已经没有其他新生的庶出孩子了。
华国一夫一妻制。
这是个很好的制度。
他知道,爸爸也不喜欢庶出的身份,所以被本家排挤,他也无所谓,自己在学校专心经营。
现在,反倒是他们一家最齐全了。
夫妻还是夫妻,子女还是子女。
关系没有改变。
世事难料。
虽然对那边的亲戚不太亲近,但终究是血缘,章学知还是打算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然后就去明月家里看看。
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还在海城。
收回思绪,章学知看了一段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只是他发现火车的速度好像放慢了。
这是有什么情况?
他提起了心。
发现速度确实是慢了一些了,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象的刷新速度变慢了,前面有什么情况吗?
这样的话是不是又要晚点了?
他的判断没有错,火车的速度变慢了,他们到站的时间也延后了。
到达某个站点的时候应该是六点多,但是现在到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这个站点停的时候,听到广播有不少人惊醒了。
“到站了到站了!”
“先下后上、先下后上!”
有列车员在喊。
他们这个车厢里下去的人只有两个,等人下去了,有大批的人上来。
“我的位置是在这里。”
“等等啊,别挤啊,我先进去!”
“快上车,快上车,等下车子要开走了啊。”
因为这些动静,江景腾和江景瑜都睁开了眼睛。
“我们到站了吗?”江景腾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
章学知:“还没有,我们这趟车晚点了,还有两个站才到海城。”
这一大波上车的人,原本还在睡的人基本上都醒了。
江景瑜看时间,也不打算再睡了,坐在位子上,等这波人流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下来,火车车厢门关上,重新启动,江景瑜把一个包拿出来,在那里拿出三个水煮蛋还有卷饼。
不过她要先去漱漱口,然后再去接个热水。
江景腾:“我去接热水就行了。”
不用她去,也行。
她就坐在位置上,有的人现在才找到正确的位置,从别的车厢穿过去,江景瑜看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抱着个三四岁的男娃娃在她面前走过。
看那个妇人很辛苦,大包小包带了很多东西,还有个孩子,慢吞吞的前进。
小孩孩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还跟她笑了笑。
样子很可爱。
让江景瑜回想起了双胞胎三四岁的时候。
小孩子,越大越不可爱。
很快就看到厕所和接热水的地方排起队来。
也陆陆续续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有一些没那么快到站的,自然要找些吃的垫垫肚子。
有的人自己带了干粮,没有的,又想吃的,就只能在火车上买了。
火车上是提供饭菜的,选择不多,但该有的都有。
而且有些饭菜还不用肉票就能买。
不过这个点,还没到早饭的点。
江景瑜等了一下,等到人没那么多了才去厕所那边漱口。
在去厕所的途中,有人闹起了事。
是很常见的因为一点肢体不小心的碰撞引起的冲突。
听这夹杂的口音,是有个大婶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对方态度还不好,就吵起来了。
江景瑜并不想参与,只想过去,但过道就这么点,在她路过的时候,突然伸出来一只脚,她反应及时,收了力气,但也踩到了鞋边,她立刻道:“抱歉,让让。”
按理来说这没什么,江景瑜只是踩到了鞋子。
但是被她踩到的大婶就跟痛点被碰到了一样,伸出手,拉着她的胳膊开始嚎:“你还故意踩我的脚!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无理取闹!你们欺负人啊!”
“我就不信了,在外面就没有理了,你们都别走!”
她伸出手,大力的拉扯着江景瑜,本来这个女同志应该是被她摇晃着的身体不稳的,结果这人却稳如泰山。
江景瑜轻轻拨开手:“这位同志,不好意思踩到你了,我要过去车厢那里,可以借个路吗?”
有人看不惯那大婶胡搅蛮缠的样子:“你这是没事找事,我都看到了,人家给你道歉了。”
“就是,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你。”
那大婶这才松开手。
一场小争端平息,各自找了地方窝着,暗中某几个人商量,“这个人手往她怀里伸的时候冷静得很,东西应该不在她身上。”
“那就是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再看看。”
确定了目标,他们会在下一个站点到前动手,然后立刻下车。
他们很快盯上了江景腾章学知随身带的小包。
这种包在现在来看是新奇的款式,但确实很方便,贴身携带,可以把一些最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
这比藏在怀里减轻了难度。
他们吃这行饭的,下手的速度很快,一般人都察觉不了。
而且就算没把钱偷到手,只要能把手表取下来也值得了。
这三个人,包括女的,全都带着手表!
这绝对是肥羊啊!
他们的早饭是自己带的鸡蛋,另外就是烧饼。
这无疑是很吸引人眼球的食物,他们对面的人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的早饭。
看着他们几个穿着齐整,而且衣服领口上还别着一根钢笔的样子,开口搭讪:“你们是工人吧,来这里出差啊?”
“对,我们来这里出差。”
对面的男人羡慕:“工人就是好啊。”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穿的衣服,他这衣服穿了好几年,补丁的颜色很多,都快认不出原本衣服是什么颜色的了,这也不错了,因为这是一件可以在冬天穿出门的棉袄,可以御寒。
“哐当——哐当——”
火车继续前进,车厢里的大家发呆、闭目养神、说话聊天的都有。
江景腾在睡,章学知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就这么,快要到下一个站了。
车速慢慢下降,还有列车员提示:“快到站了,在这个站下车的同志们注意,带好物品,准备下车。”
听到声音,车厢里一下子就骚动了起来。
“啥,快要到站了,别睡了!”
“起来了起来了,这个包是我的,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来了来了,我好了。”
过道上站了不少人,最外面的章学知往里面挤了挤,给带着大包小包的人让出空间。
在最里面的江景瑜:“……”
好挤。
江景腾也醒了:“我们要到了吗?”
章学知:“还有一个站。”
江景瑜看着过道中的人,结果被一个亮眼的东西闪了一下,白色的,那是什么?
随即她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把章学知的包拿了起来,果然看到底部有一个划口:“有小偷!”
章学知额头冒汗了,接过小包看了一下,这个包里他是放了一部分钱的,现在没有了。
“是谁?”
过道上的人也听到了,“什么?”
“有小偷?”
江景瑜三步并做两步,在将要捉住一个穿着黑灰色大衣的男人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被发现了,推开前面的人往前奔。
“这是小偷,大家让让!”
章学知紧随其后。
江景腾留在原地。
那小偷不想被逮住,他露出了小刀威胁前面的人:“给我让开!”
在他前面的人看到凶器,立刻躲在一边。
江景瑜想要过去,却没那么顺利了。
看到他要跑了,随手拿起一个路人的包裹,看准,扔——
这个里面似乎是装着什么特产的包袱本来分量并不重,这个时候被扔出去,却像是变了个身。
“砰——”
小偷被砸中了头部,力道大的超乎想象,他被打的往前扑,手中的小刀片也脱手了,整个人趴在了车厢地板上,头部发懵。
然后被紧随其后的江景瑜一脚踩在背上。
看到他被逮住了,也没有凶器了,立刻有人过来帮忙。
帮忙控制住他。
江景瑜再给了他一下子,这下子是彻底跑不了了。
这时却听到后面江景腾的声音:“你们谁啊,我手表!小偷,大家帮忙拦一下!”
这个是团伙。
看到有两个人被引走了,其余的人就对着江景腾动手了。
江景腾原本站着看前面的情况,直到有人拥了过来,他听到咔哒一声轻响,立刻宝贝的看向自己的手腕,就看到手表轻飘飘掉落被人接了个正着的瞬间,这才吼了一嗓子,然后把身边的人一下子推开。
手表也掉到了地上。
小偷深感难办。
什么鬼!一个个都这么警惕?
他捡了地上的手表,立刻就往反方向跑,“让开!”看着小偷凶狠的眼神,还有他笼在袖子的手,他前面的几个都是妇孺,不敢出来拦他。
江景瑜听到声音扭头看去,把路人的包拿起来,掂了掂,举起来,投掷——
“砰——”人应声倒下
江景瑜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这准头没下降。
江景腾也看到了,喜悦之余冒出一个念头:这是不是就是一力破万法?
这边这个人留着给章学知,她走过去那一头。
畅通无阻,其他人都自发的给她让出位置。
江景腾把手表捡回来,“有没有谁有绳子?”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姐这力气是不是越来越大了,这就被砸晕了?!
“我、我有!”
惊呆了的众人回过神来,然后纷纷围了过来。
“厉害啊,同志。”
“你是警察,还是军人?”
“还是猎人啊?”
江景瑜:“我对象是转业军人,我跟着练过。”
“这是擒拿术?”
江景瑜:“不是,我就是力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