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梁王殿下有恙,圣上担忧不已,赶忙遣了宫里头的太医随婢出来。”
贺瑶清望着跟前人黄鼠狼一般的做派,扯出一丝笑意,强撑了精神头来应对。
“圣上慈德昭彰体恤下臣,可眼下屋内正有一大夫在替王爷看诊,方才还将我遣了出来,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言讫,那内侍监倒不曾强人所难,只满脸担忧道,“圣上一心挂念梁王殿下,原是想说宫中的太医手面总归是要高一些,自眼下有大夫在内看诊,也不便打扰,那婢便与太医在这处候着,待大夫有了消息,婢也好跟圣上有个交代。”
“若是大夫有什么力不所及之处,横竖太医就在此处,也好帮替着瞧上一瞧。”
闻言,贺瑶清微微颔首,又吩咐了一旁的仆妇将内侍监带下去好生招待着。
那内侍监却摆了摆手,随即便要立身于廊下,再不曾去往旁处。
贺瑶清眸色一暗,复吩咐拿两张椅子来。
内侍监倒也乖觉,如何都不肯做,只规规矩矩地站至院中,再不曾去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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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内里终于发出了窸窸窣窣交谈的声响,贺瑶清闻声,心头陡然一紧,一心便扑在那还不曾嚯开的屋门之上。
不多时,才听得内里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随即便是“吱呀”一声,那大夫面色沉沉得露了面,继而抬手擦着额面之上豆大的汗珠,只见着迎上来满眼期待的贺瑶清,却是一声轻叹随即摇了摇头。
只一下,却教贺瑶清心下倏地一沉,恍若晴天霹雳一般从心口嚯开了一条深又长的口子,内里鲜血淋漓……
身后的院中忽得闪过一条骤亮的闪电,将那沉了一整日的墨云硬生生撕成了两瓣,终是再也积不住,昏昏沉沉的雨倏然落下,将院中入眼的灰蒙甫上了一层薄如雾潋的雨帘,倒似是谁人心头哀哀欲绝涕泗滂沱的泪珠……
第100章
“姐姐,你真好看。”……
在听得那大夫轻飘飘的一句, “老朽已然尽力了……”
贺瑶清心头骇然震动不止,哪里还管得什么教养生聚,只朝前一步拨开挡在门口的大夫, 随即大步跨过门槛入内去,绕过屏风,见阿二立身在床前, 忙扑到床榻前,却见李云辞正睁着眼眸一动不动, 面色煞白, 嘴唇干涸。
贺瑶清面上泪痕不止, 还不曾从方才那大夫那长吁短叹中回过神来, 见状心下一怔, 寒蝉若惊一般,连喘息都止了声调, 半晌,才蓦得抬手抚住李云辞的手笼在手心, 破涕为笑的低喃。
“阿辞……阿辞……”
贺瑶清一心扑在李云辞身上,却不曾瞧见一旁不住摇头面色凝重不已的阿二。
那头李云辞神情茫然得望着帐顶, 好半晌, 才在贺瑶清目光逐逐的注视之下,缓缓侧转过头来, 若说方才是被人从深渊拽了上来,那么接下来李云辞说的话, 便是复将贺瑶清重新置于阿鼻地狱……
贺瑶清望着李云辞微微敛起的眉头正似打量一般得望着她,从额面到耳坠,只面上全然是茫然,眸中更没有情深意切在。
是的, 眼前人分明还是李云辞,可贺瑶清却觉跟前人倒似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望着她的眼眸中再无半点耳鬓厮磨之态,正心下愕然之际,便见李云辞倏地松了眉间的敛意,随即朝她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贺瑶清从不曾见过这样的李云辞,心下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又见李云辞头一歪,轻声道。
“姐姐,你真好看。”
霎时,贺瑶清心下一沉,恍若置于三九隆冬之地,心腔在这一刻似窒住了,跳动无能,“阿辞……你在说什么……”
外头候着的内侍监带着太医入内来,朝床榻之上的李云辞盈盈一拜,复向贺瑶清道。
“王妃,不若让太医瞧一瞧罢。”
昏黄的烛光映着贺瑶清的眸色晃动不止,却不知该要如何应,正是舌桥不下之际,那内侍监却也不曾多言,只面带微笑得朝一旁的太医使了眼色。
那太医得了令,伛偻着背脊行至床榻边,将贺瑶清不动声色地稍稍往一旁推开了身子。
身后的仆妇见状,忙将贺瑶清搀扶起。
至此,贺瑶清只眸色深冷得望着挤入屋内的内侍监等人,垂在身侧的一双柔荑缓缓握拢成全,将保养得很是漂亮的一手儿指甲皆扣入掌心,直将柔嫩的掌心磕出一个个月牙般的甲印来都不曾罢休。
李云辞骤然见到这样许多的人,心头一时慌乱,满眼的仓皇与害怕,只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往床榻之内微微瑟缩着,却又仿佛兀自给自己壮了胆,再开口全然是稚气未脱的孩童。
“你是谁人?你们又是谁人?”
可那太医却全然不顾李云辞的模样,也不与他多言,只道一声冒犯了,便探身抬了二指搭在李云辞的手腕之上。
随即微微侧转过头朝外,眼眸落在眼尾处,双目微阖,沉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