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蔺璟朝前迈了一步,却被贺瑶清当即呵住,“蔺璟!你究竟要做什么!不要过来!”
蔺璟身形一顿,轻启了唇口,“瑶清,你跟我走罢……”
贺瑶清闻言,倒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经意间蹙了眉头,微微歪了螓首,“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
“已至眼下这般光景,我实在不明,你为何要我跟你回去,回何处去?”
“瑶清,我知道从前我做下了错事……我是真的,想要补偿你……”
“你所说的补偿,便是将我夫君害至眼下的模样?”
骤然提到李云辞,蔺璟那满目痴情的面庞的倏地变了脸,朝身后一点动静都不曾有的马车睥了一眼,随即垂首,“夫君?我亦不明白,李云辞眼下已是苟延残喘之际,你为何还要这般死心塌地……”
“你自然不明白,恐怕世上之人皆如你一般,将身畔之人当做跳板才是道理!”
话音刚落,蔺璟牙关紧叩,连下颚都在不住地颤栗着,眼底的猩红好似再也掩不住,望着贺瑶清只低头看着脚底的泥泞,一字一顿道,“我不明白……为何你眼下瞧都不肯瞧我一眼……李云辞究竟有什么好,他如今不过是个废人!”
“你跟我走,从前过往皆算了,以后我们好好在一处!”
言讫,贺瑶清倏地抬起头,冷眼望着蔺璟嗤笑出声,“我夫君沅芷澧兰怀瑾握瑜,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罔顾百姓勾结异族,连给我夫君当马前卒都不配!”
语毕,贺瑶清原当蔺璟合该暴跳如雷,她方才已是气急,连说出口的话会触怒他都不曾发觉,可她却半点不曾后悔,横竖她便是死,也不会落入他手中凭白受辱!
蔺璟闻言,下意识又要向前一步,贺瑶清心头一慌,腰际的匕首已然呼之欲出之态,“你别动!”
见状,蔺璟竟真的顿了步子,再不曾上前。
只眼底的猩红却蓦得化作悲不自胜之态,他不明白这辈子他二人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为何每每见她,她都是这般致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诚如眼下,他甚至不怀疑,倘或再继续上前,她腰际那柄冰凉的匕首是否真的会扎进她的脖颈之中。
瞬然,蔺璟心头是好一阵气馁,他好似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妄想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可没有用……
默了又默,蔺璟暗如死灰的眼眸中只余最后一丝光亮,喃喃地开了口,一字一句道。
“瑶清……你可知这世上原还有上辈子?”
闻言,贺瑶清一时不及应,心头倏地大震,檀口微张呢喃道,“你说什么……”
蔺璟痛苦满面,“上辈子,你我才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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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雨落簌簌寒凉,轻轻打在歪停在一旁的马车铜顶之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车厢里头的那人从始至终皆是躺着,若从外头掀了帘子入内瞧,便只当他是睡着了的,可一双手却按在皂靴处,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背脊微微拱起,如一头随时准备袭击的野狼一般。
却在骤然听到外头不远处蔺璟所言,倏地睁开了眼眸,只眸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混沌的模样在。
蔺璟还在絮絮不休,倒似是沉浸在从前的美好之中无法自拔,他从内襟中慢慢地掏出了一个香囊,只一眼,贺瑶清便知晓那是她上辈子绣给他的……
“老天眷顾我,竟让我带着这个香囊重生,你还记得么?上头的一针一线皆是你落下的……我这辈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你,只要你肯回到我的身边,什么首辅什么权势,我统统都不要……”
“瑶娘……你不能因着嫁了李云辞便对我如此狠心……”
雨水冲刷着蔺璟的身形,背脊微微弯曲,面上皆是雨水,教人瞧着狼狈不堪。
贺瑶清心头是又惊又惧又气,喉间不住地滚动,脑中是一片空白,好似被人破开了脑子将里头的思绪皆抽了个干净。默了又默,才恍惚中回过神,堪堪明白蔺璟方才口中所言,究竟是何意。
他竟与她一样,亦是重生的……
霎时,贺瑶清怒不可遏道,“你莫要胡言乱语!上辈子我与你三书六礼一概不曾过!我自甘为妾入你蔺府,新婚之夜却连你的面亦不曾见过,合卺酒都不曾喝!算得哪门子的夫妻!”
“你眼下红口白牙,竟辱我至此?”
“你卑鄙龌龊、寡廉鲜耻之人,就因着我的存在阻了你娶公主,你便差人用一盏毒药将我毒死!想来我最后不过是在你府中被一卷草席了事!如今竟还能编得出这样的瞎话来!”
“你以为你拿着我从前给你的香囊,我便会信你?”
“似你这般狗彘不若之人,见一眼便教我作呕,只恨不得上天入地再不得见的好,你竟还能言之凿凿说出什么狗屁不通的话来?”
贺瑶清心下是怒极,方才一番话是咬牙切齿脱口而出,已是语无伦次之际,直接将跟前的蔺璟怼得面色煞白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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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璟心头一震,方才他所言,已然是他藏在心底最不为人说的秘密,至他知晓自己是重生之人后,他便以为他与贺瑶清二人这辈子定然与上辈子不同,他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独独在她那头他的权谋他的算计好似都是一场空。
至眼下他才知晓,他二人这辈子的问题究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