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走萦回,待写好最后一字,贺瑶清已然热泪盈眶,抬手缓缓拭了眼角。这才将信细细叠好,却不知要放置在何处,心下正是犹疑之际,不想外头俞嬷嬷叩了门。
贺瑶清一时心慌,随手塞入案几上头摆着的几本书册中,轻唿一口气,轻声应道。
“嬷嬷何事?”
“王妃,晚膳已然备好,可要替王妃布膳?”
贺瑶清轻吸了吸鼻子,又拿帕子掖了挂在眼睫之上几颗泪珠,这才正了声,“劳烦嬷嬷。”
那头俞嬷嬷随即应声入内,布了膳,又见贺瑶清眸中似有泪,心下一默,待旁的仆妇走了,复上前又要规劝。
贺瑶清见状,忙拦住嬷嬷,“前几日我劳王爷替嬷嬷在金陵城中打听俞绫的消息了。”
闻言,俞嬷嬷随即一怔,瞬然跪地声泪俱下,膝行至贺瑶清跟前,“多谢王妃!”
贺瑶清忙将俞嬷嬷扶起身,下意识的抚着背脊,待俞嬷嬷止了泪意,才用了膳。
待膳毕,贺瑶清在院中随意走了两圈全当消食。
继而早早沐了浴,熄了烛火上了床榻,兀自睡去了。
第54章
“东珠,快走——”……
翌日一早, 贺瑶清起身坐在床沿,连罗帐都不曾起,只双足随意着趿着鞋, 望着窗外院子里头万物初醒楞了会儿神。
半晌,复站起身在屋中慢慢踱着步,葱根一般的指尖从屋内的陈设上头缓缓抚过, 玉指轻弹,好似在一一描绘屋内的地笼、卧榻、案几、比目磬的形状。
待指尖置于案几上头垒着的几本书册时, 倏地一顿, 她知晓, 面上的那一本里头夹子一封叠好的信。
说来可笑, 李云辞待她有恩, 原是觉得既要走不可这般无声无息地去,故而昨日深夜满腔情至, 冲动之下写下好些靡靡之言。
如今想来,不知所谓, 辞不达意。
先头李云辞与她发那样大的火,不过是因为她不顾圣上之命, 又枉顾王府众人安危, 擅自提离府。哪里是问她为何离府,又哪里是问她与谁人的前尘往事。
可她却宛如夜郎一般自以为是, 兀自絮絮说了好些无关紧要之言。
哪个又要听她说这个。
瞬然,胸臆间竟涌出一股羞耻之感。
贺瑶清的手指仍旧悬于书册上头, 一时犹疑,随即伸手便要将那封书信寻出来,合该扔进地笼里头烧成灰烬才是道理。
只指节堪堪碰到那书册之时,又是顿住。
她不舍, 昨夜落的泪并非假,所诉之言亦全然出自真心。
她就是想要成全有情之人罢了。
心下一默,缓缓收回了案上轻轻颤抖的手。
天还这样早,几缕微风被院中萧疏的草木筛过从窗户缝透过来,拂动她面颊的几撮鬓发,又掠过她单薄的内衫。
贺瑶清轻声一叹,遂转过身,徐徐至门边,撤了门闩,“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外间俞嬷嬷正下檐下值夜,因着时辰尚早,正是睡眼惺忪之时,冷不防见着贺瑶清站至跟前,忙起身。
“王妃可是要起了?婢这便去准备。”
贺瑶清微微颔首,迈步入屋内,兀自挂起罗帐,坐在床沿边再不动了。
待俞嬷嬷与仆妇们拿着洗漱的盆水入内,便净面洗漱。
贺瑶清望着跟前垂首的俞嬷嬷,心下原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
既李云辞替她在金陵城中打听俞绫的下落,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待那时,莫要再为金陵城做事,只安心待在王府中,等过些日子出府去便是。
横竖,不管是她还是自己,半辈子受人摆布,末了,也该为着自己活一回才是。
可这些话,贺瑶清皆不曾说出口,她怕说多了,便露了馅儿,旁生了枝节。
俞嬷嬷又替贺瑶清布了膳食,“王妃,今儿小厨房竟有咱们金陵城的小笼,婢头一眼便瞧见了,便拿了些过来。”
“咱们撤了好久的小厨房,王妃已然许久不曾用苏菜了罢,快尝尝鲜。”
说罢,向贺瑶清递了筷子,复又站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