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图纸去找楚承稷,同他说明情况后道:“闵州的城墙可以从外墙加固,但不能再筑高了。”
楚承稷思索片刻后开口:“先加固外墙,我会让人继续想法子。”
加固城墙只是保守之策。
秦筝点了头,拿起工图离开前又看了楚承稷一眼,他瘦长的手指握着毫笔,长眸半垂,依然在批阅折子,似乎没发现她要离开了。
又或者,是发现了,但没什么可多说的。
秦筝不知是这些日子以来事情太多了,他太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楚承稷显而易见地对她冷淡了。
他从前只在外人面前清心寡欲,如今在她跟前也是这般。
他对她依然很好,一如从前周到体贴,但除了晚间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还会比从前更甚地紧拥着她,他不再对她做任何出格的事。
被诸多事务缠身的时候,秦筝累得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便是现在了。
一个刚开荤的男人,突然成了性冷淡?
秦筝没觉得她和楚承稷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手上事情太多太累了。
可能是她盯着看得有些久了,视线一直落在折子上的男人抬起头朝她看来,温声问:“怎么了?”
书房里没有旁人,若是从前,他大概会哄着她让她帮忙捏捏肩颈,或者以教她处理政务为由,厚脸皮抱着她不肯撒手。
一旦发现了苗头,再回想这大半月他们二人间的相处,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他好像在刻意规避和她的亲密。
秦筝有许多疑惑充斥在心头,她正想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门外就有侍者来报:“殿下,岑先生从徐州赶来了。”
楚承稷道:“宣。”
秦筝故意到一旁的兀凳上坐下,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就是想看楚承稷的反应。
但楚承稷似乎压根也没想让她回避。
第128章 亡国第一百二十八天
秦筝视线在楚承稷脸上睃巡了好几遭,后者表现得格外淡然又坦然。
秦筝收回视线,正好岑道溪进屋,向她们二人见礼:“见过殿下,见过娘娘。”
楚承稷道了声“免礼”,又对一旁的侍者道:“看座。”
侍者忙又搬了一方兀凳过来。
岑道溪落座后便开门见山道:“微臣听闻,淮阳王谎称江淮有医治瘟疫之法,以此来鼓舞麾下将士大肆攻城?”
楚承稷点头:“确实如此,淮阳王用身染疫病的兵卒打头阵,徐州至闵州一带的的守城官兵唯有避其锋芒,先生有何良计?”
岑道溪用收拢的折扇敲了敲手心,一番思虑后道:“良计没有,险策倒是有一条。”
秦筝和楚承稷对视一眼,秦筝道:“先生但说无妨。”
岑道溪语气缓且沉:“淮阳王大势已去,大肆攻城,想让疫病蔓延回中原各地,无非是不服,想拖大楚和汴京李家一同下水,心思委实歹毒。这谎言发酵到现在,只怕也没人愿意相信是假的,他麾下将士不要命地攻城,不是为了效忠,而是为活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起身一揖道:“微臣的险策便是,大楚拿一城出来,收纳救治身染疫病的淮阳王逃兵,淮阳王大军如今的锋刃在于将士们都想求生,若给他们一条无需流血死人去攻城,也能看到的生路,那么淮阳王大军就变成了一盘散沙,不击则溃。”
秦筝听岑道溪一番分析后,觉得此计确实比他们同淮阳王的军队死磕好,淮阳王大军攻城的信念是求生,她们这边守城的将士需要面对的却是死亡和疫病。
一个义无反顾奔向生,一个需要努力克服对死亡和疫病的恐惧去守城,两方的士气和信仰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她看向楚承稷,等楚承稷决断。
楚承稷坐在主位上,长眉微拢,问:“淮阳王麾下将士七万有余,这些人里哪怕只有一万人涌入城内,若发生动乱,如何镇压?”
最重要的是,那些将士是冲着江淮一带有医治瘟疫的药才当逃兵前来投奔的,届时他们若说无法医治,谁也不清楚这些逃兵在极端情绪下会做出什么来。
毕竟之前已有清溪县发生暴乱的先例。
岑道溪苦笑:“微臣说此乃险策,这便是险所在了。”
楚承稷道:“收治大量淮阳王麾下逃兵一事兹事体大,孤回头再与谋臣们商议此计可行与否。”
岑道溪拱手应是。
秦筝明白楚承稷的担忧所在,一是怕淮阳王那边身染疫病的兵卒太多,收容过来不好管控;二是药材粮食的问题,这些身染疫病的兵卒,吃住抓药届时都得他们出银子,无疑是给自己揽了个包袱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隐患,接下来数日,楚承稷麾下的幕僚们都针对此计争吵不休,激进派觉得可以一举瓦解淮阳王的势力值得一试,保守派又觉得这是给自己这边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