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悄无声息地逃跑的呀!
怎地会出现在这种引人注目的地方,甚至还承认自己借了印子钱!
然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承认借印子钱的那句话就像一道引线,彻底燃爆了人群。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竟然短短几个呼吸间,不知怎得已经将话题引到了淮南六郡的涝灾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因为印子钱就猜到他想发淮南涝灾的财!
孟易懵了。
不对,不对!有人在搞他!
孟易终归不傻,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着他抬眸。
遥遥地,他在人群中对上了一张熟悉的笑脸,正是那位齐家家主。
孟易懂了。
是他们假扮印子钱的债主,把他赶过来的,是他们引导了舆论,把淮南一事扯出来的!
完了,彻底完了。
孟易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然而这一刻,他却连怒骂齐同鹤的力气都没了,半晌后脑子一白,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围观的人们原本还指望着孟易奋起反抗,为自己分辩两句,毕竟发涝灾财可是要折寿的缺德事。
然而孟易竟直接吓得七魂出了窍,众人哗然,舆论彻底倒向了这家坑了孟易的神秘齐家。
替天行道啊这是,所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再次疯狂席卷了众人的心神。
没人注意到的二楼小屋里,白桥懒洋洋倚在窗边,面上带着笑意,乐呵呵地瞧着这场反转不断的热闹。
瞧着差不多了,她冲身旁的月兰摆了摆手,月兰便小跑着去下面传信。
——吊了一上午的胃口,乾方柜坊的招牌也该挂出去了。
当然,一同贴出去的还有祁长廷亲笔写下的告示。
东都坊市多少年都没有过这样的热闹了,一波接着一波,叫人目不暇接。
挂着大红绸的柜坊牌匾,黑漆木,金草书,配上孟易这一场因果报应,端得是霸气十足。
而彻底掀翻坊市的,还是那一纸薄薄的告示。
这封文书的字比起上一封来可以说惊为天人,但仍旧是一份放银的文书,仍是只借银给符合条件的生意人,仍是无需典当物,唯一变化的是:
原先的日息一厘,成了月息不多于一分半。
折合成日息,便是一日不多于半厘。
更低了,居然更低了!
告示一出,不少人都在揉眼睛,且不说那半厘不半厘的,那个“不多于”真的不是写错了吗?难道不应该是“不少于”吗?!
也就是说,从这家柜坊借一两银,每日最多只会多出半个铜板,每月也撑死只多出十五个铜板,一年只多一百八十枚铜板!
这这这,这是他们不用典当物就能借来的银子吗?!
长乐街上的商户们都是浸淫商事多年的人精,心里的算盘早已打出了残影,以至于嘴都闲下来了,坊市之内竟再次鸦雀无声,唯有那一头头恶狼一般泛着绿光的眼睛,证明了人们心中的迫切。
白桥终于从二楼窗边缩回了身子。
女孩满意地伸了个拦腰,对这场热闹兼营销分外满意。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下楼时,却突然察觉好像有一道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白桥心里一咯噔。
她此前已经在来东都的路上便听祁长廷说过,她在东都不宜太过高调,可能会被那位“常大人的政敌”记恨。
当然她自认已经很收敛了,大隐隐于市不过如此,难道还是……
女孩轻吸了口气,但既然已经被看到了,她好歹也得知道对方是谁。
于是瞅准某个时机,她猛地抬眼望向直觉里的那个方向,然后……
蓦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少年眸子黢黑,还带着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白桥:“?!”祁长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