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
红衣。
银亮长鞭。
一个鲜明的人影几乎瞬间被这几个词勾了出来。
太像了。
时间地点装束都对得上,祁长廷几乎可以确定,白晓口中的应该就是那个人,五年前在漠北承恩公府掌管的北府军中历练,去年才带着一身军功凯旋而归。
当朝二皇子祁允政。
只不过他腰间的大约不是长鞭,而是软剑被盘起系在了腰间。
那个人幼时在宫中时确是用软剑的,等再回东都,却不知为何换了陌刀。
只是,女子?
少年手指捻了捻手中捆束药包的麻绳,掩下眸中探究。
大约是那白晓情急之下看错了吧,毕竟在本朝,女子着男装是风尚,北地更是如此,看错并不稀奇。
思及此,少年一时之间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
可怜了白晓。
拢着心中的人影五六年,却不知根本只是妄念。
有冷风吹来,拂过少年的衣衫,仍有丝丝缕缕逸进了温暖的屋里。
白桥狠狠打了个哆嗦,转头去寻窗户,发现竟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条缝。
她不满地嘟哝一声,赶忙起身去关,却在窗棱下发现一个药包。
上面压了一张大约有食指长度的纸条,上面是熟悉的清俊字迹。
立冬,保重。
*
眨眼间,又一个月过去。
十月底的时候,祁景闵终于带着据说是他亲自挑选打捞,又亲自运至寒山寺,诵经四十九日求得开光的太湖石回到了东都。
这时,东都已经彻底接受了乾方有位虎仙子的事实。
加之祁景闵为着颜面,并未同他在东都的下属们刻意强调,当初在江都让他三番四次吃了暗亏的是个女子,乾方虎仙子的事在下属们眼中就只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八卦,是以谁都未曾同他提起。
白桥安安稳稳地在乾方迎来了又一个新年。
新年应当有新气象,白先生思来想去,如今乾方存银放银的业务已经比较成熟,或许可以再做些旁的业务了,比如保险。
于是,她又用了数日,精心准备了一份案卷,并着一个给“乾方柜坊”改名为“乾方钱庄”的提议,一同交由了齐同鹤。
其实这日祁长廷也在乾方,但白桥踌躇半晌,还是觉得心中是分别扭,没直接将东西给他。
以至于待她离开后,齐同鹤是硬顶着他家殿下的温和微笑,飞速阅读白桥的案卷的。
虽然没来得及细看,但已经够他啧啧称奇。
哪怕眼下他已经逐渐习惯白桥脑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奇妙想法,仍是不由击节赞叹。
“此物利商又利民,实在是精巧绝伦,‘保险’二字亦是贴切至极,妙哉!”
乾方如今用来外放的银子全部来源于存银,哪怕继叶家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大小官员揣着自己的私房钱来投奔,可银子这种东西,哪有个够呢?
保险和存银一样,都是吸引人们将银子交到柜坊手中的手段,只不过前者吸引人们的是利息,而保险,是意外发生后的一份保障。
诚然,若契书规定的期限结束后,没有意外发生,这保险费就相当于打了水漂,可对于半富不穷的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若这些银两能换一份心中的安稳喜乐,也未必不值得。
齐同鹤如实同祁长廷说了自己的看法,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往日里对白桥的想法几乎是无条件支持的祁长廷,这次竟罕见地沉默了。
“是个好主意,但此事先放一放吧,”少年的语气难得有些冷肃,“今日我来寻你是另有要事。”
齐同鹤神色微凛,“公子是说……”
祁长廷颔首,“她心思纯善,有些事情便须我们这些人来替她把关。”
“东都暗流汹涌,她不能只做个单纯的聪明人。”
就像当初死在祁景闵手中那人一般。
齐同鹤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后又问道:“那公子打算如何做?”
话题说到这里,少年难得地顿了下,而后一本正经地淡淡道:“你不必插手,我自会亲自同她说,如此才能叫她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