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一旦朝廷内部动乱不安乌烟瘴气,外敌势必会趁虚而入,别一回头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那才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是以,三足鼎立相互牵制其实才是眼下最好最安全的一种状态,相对来说更能有利于局势稳定,这是他……准确来说是大清,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内部稳定。
乾清宫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李德全悄悄站在角落里一声也不敢吭,只眼角的余光时刻注意着帝王的脸色,却意料之中的也并未能够看出点什么来,根本无从得知这位帝王心里头都在想些什么。
与前几年是真真不一样了,今时今日的帝王已然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了,愈发喜怒不形于色,他若不想叫人知道,那就谁也甭想看穿他的心思。
李德全不禁暗自心生感慨,也更加小心谨慎伺候。
“懿贵妃有孕是大喜事,赏赐再添三成。”沉默的康熙忽而开了口,道:“再带句话,朕这几日政务繁忙,待过两天得空再去看她。”
“嗻。”
李德全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乾清宫内顿时只剩下了康熙一人。
又过了一会儿,紧闭的大门忽而打开,从外头走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
“奴才见过皇上。”
仔细一瞧,来人赫然正是那位妇科圣手邓太医。
“懿贵妃有孕了。”康熙神情淡淡的,语气也甚是平静,却叫邓太医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上……”
“你当初是如何与朕说的?说懿贵妃天生体弱难有身孕?”康熙不由得哼笑一声,却透出一股压抑的愤怒来。
当初就因为太医说表妹身体太虚弱,若用绝子汤那样的霸道药物恐会雪上加霜折其寿命,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曾忍心,又思及太医说表妹天生难以受孕,故而只叫配了些温和的避孕香料做辅助,却谁想竟还是出了岔子,让事态脱离了他的掌控。
“皇上……凡事都有意外……”邓太医死死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按着正常情况来说懿贵妃应是怀不上的,即使侥幸怀上了……皇上恕罪,这个孩子只怕不是个健康的……一则懿贵妃自身体弱,难以孕育健康的子嗣,二则那香料……恐怕会对胎儿造成一些伤害……”
康熙愣住了。
“你确定?”
邓太医小心地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渍,斟酌道:“懿贵妃体弱是天生的,从小就汤药不断……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懿贵妃的身体底子实在是差得很,更何况那避孕香料虽温和,但这几年下来日日用着也绝不会没有丝毫损伤,对胎儿的伤害就更不可估量了。”
按照这样的说法,能不能安然顺利生产都还尚且不好说吧?
康熙沉默了,手指头无意识轻轻敲着桌面,显然是在犹豫思考些什么。
原本他还挣扎着下不了决心,明知道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会带来很多波澜麻烦,可他还是止不住的想,万一是个女儿呢?他是知晓表妹有多想要一个孩子的,若生下一个女儿于她来说也是个莫大的安慰,更何况……终究那也是他自己的亲骨肉,要狠心下手当真是不容易。
可如今邓太医的这番话却叫他隐隐松了一口气,挥挥手,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个儿琢磨清楚,退下罢。”
彼时,宫外的佟家却是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
佟国维那张脸都乐成了一朵菊花儿,在屋子里头来回踱步,任凭是瞎子都能够看得出他此时此刻的那股子兴奋劲儿。
“可算是怀上了,咱们佟家总算是有指望了!”
赫舍里氏不住地抹着眼泪,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抬起头来,“老爷还总埋怨娘娘不中用呢,如今可是高兴了?着急忙慌的就将庶女捧起来,她也配代替娘娘?老爷也当真是不怕娘娘跟你离了心。”
这两年都被庶女小妾骑到头上屙屎拉尿了,她早已是憋屈得不行,偏女儿不听话还怀不上孩子,弄得她也没有底气跟佟国维硬顶,这会儿借着机会自是要出一口气的。
佟国维心里头也清楚她的意思,当即就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我的错我的错,太太回头进宫可要替我好好跟娘娘解释解释。”
“哼。”赫舍里氏得意地冷哼一声,又忧心忡忡道:“如今娘娘虽说是怀上了,可是男是女却还不好说,万一生下来是个女儿,下一回不定还等到什么时候呢,上面的那几个怕是都长大了,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可不是说?他为何如此着急瞎折腾呢?还不是眼看着胤禔胤礽都上学了,按着这样的年岁差距,将来人家都进入朝堂经营起来了他的外孙都还不知在哪儿呢。
眼下听赫舍里氏这样一说,佟国维喜悦的心情也顿时收了一半儿,一脸愁容的皱起了眉头,“这一胎必须得是个阿哥!”
“要不……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包生男胎的?”赫舍里氏迟疑道:“先前我到处找生子秘方时曾听人说过,民间有一些包生男胎的偏方,我再多撒些金银出去找找看?”
佟国维有些犹豫。
说实话对这些什么民间的偏方他是半信半疑的,先前娘娘不曾怀上孩子也就罢了,随着赫舍里氏去折腾,颇有股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可如今既是已经怀上了,那他就不大敢冒险了,万一折腾出点好歹来弄巧成拙呢?
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是想要一个外孙,不免心里头就产生了些许侥幸的心理,于是一时间就举棋不定左右为难。
听罢他的顾虑,赫舍里氏就说道:“先想法子将方子收集起来再说,既然民间能传下来那指定是有点用处的,大不了到时候先叫大夫仔细看看,真有什么问题扔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