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她都懂,可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啊,如何能不担忧不伤心呢?
“我这身子是愈发站不住了,来陪我坐着歇会儿罢。”说着就拉了她往旁边走,“坐在这儿也能清楚地看见小六,放心罢。”
两个大肚子才坐下,后脚其他几个姐妹也都接连来了,看着这情形却谁也没那闲心思磕牙,只静静地坐在旁边陪着佟芷兰。
一碗药喂完愣是花费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等最后一口成功喂进去之时,太医和奴才们都不约而同狠狠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才发现身上都湿透了,腿肚子都麻了,好悬没栽倒下去,得亏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年迈的老太医摆摆手,嘱咐道:“给六阿哥擦身子去罢。”
多余的也并未再特意吩咐什么,永寿宫的奴才做这些早都做习惯了,该用什么温度的水、该擦哪儿擦到何时心里都门儿清。
胤小四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奴才们给小六擦身子,看着他那格外苍白的皮肤和纤细的手脚,以及显而易见的肋骨,心里头就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闷得喘不上气。
就在屋内一片沉寂之时,外头却忽而传来一阵喧闹声。
林诗语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涟漪,出去瞧瞧。”
然而涟漪还未来得及走出门,就看见淑慧长公主拄着拐叫人搀扶着闯了进来,怒气冲冲横眉冷眼,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娘娘恕罪,奴才未能拦得住……”追在后头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就请罪,脸上还明晃晃带着个巴掌印。
这下子佟芷兰也恼了,摆摆手叫他退了出去,冷笑道:“好歹我也是堂堂贵妃,如何沦落到寝宫叫人随意想闯就闯、奴才叫人想打就打?淑慧长公主未免欺人太甚!”
阿图却只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本宫连皇帝都敢当面骂,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林诗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讥嘲道:“淑慧长公主这是伤还未好就已经忘了疼了?奉劝您做人还是别太跋扈的好,否则只怕老天爷又该看不过眼了。”
此言一出,果然瞬间就将仇恨给拉了过来。
“妖女!”阿图看着她的眼神儿都快冒火了,鼻子、肋骨以及左腿仿佛又开始在隐隐作痛,真真是恨不得撕了她。
胤小四顿时冷下脸来,低垂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条包裹严实的左腿。
“本宫是不是妖女可不是您红口白牙说了就算的。”林诗语抚了抚自己鬓角,一脸轻描淡写的表情,“淑慧长公主拖着病体大驾光临想必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来耍个威风吧?有什么事儿您就快说罢。”
这一说阿图可算是想起来正事儿了,脸色更是难看得很,咬牙切齿道:“皇贵妃怕是在后宫横行霸道惯了,拿着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对付到本宫身上来了?当本宫是那些没用的东西任你欺辱呢?真真是天真!愚蠢!”
“本宫可是太宗的固伦公主,是当今的亲姑姑,岂容你区区一个小辈如此欺辱?哪怕是堂堂皇后见着本宫都得乖乖行礼问安,你一个皇贵妃倒是敢翻天了!趁着这会儿还来得及,皇贵妃最好给本宫跪下好好请个罪,没准儿本宫心情好了也就饶你一回,否则本宫可就要告到皇帝面前去了!”
说着,人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挺直着腰板儿微微扬起了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等着人下跪请罪的模样。
林诗语一脸莫名,迷惑道:“这是何意?臣妾做什么了?怎么就欺辱您了?”
阿图却满心认定她是在装蒜,顿时脸拉得更长了,“还想装?既然如此本宫就要去找皇帝讨个公道了!”
说罢就拄着拐起身往外走,谁知走到门口却被高高的门槛儿给绊了一下,顿时连带着搀扶的宫女摔作了一团,好死不死受伤的左腿还磕在门槛儿上折了一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太莫名其妙了,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就看见淑慧长公主正抱着左腿蜷缩成了虾米状,嘴里哀嚎连连,显然疼得不轻。
原本守着小六的太医可就派上用场了,上前大致一瞧就立时变了脸色,“小腿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情况不容乐观,得快些请徐太医仔细诊断医治,奴才并不擅长治骨头。”
“将公主抬回去罢,请徐太医。”
几个奴才应声忙不迭抬起淑慧长公主就往外跑,一阵骚乱之后只余一室诡异的静默。
眼睁睁看着方才发生的那一幕,胤小四已经是彻底傻了。
他原还琢磨着寻个机会下手呢,却谁想……这是派不上他的用场了?
诡异的小眼神儿直瞟他额娘,一脸惊叹。
“方才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可曾听明白了?难不成是我错过了什么?”林诗语感觉很是莫名,没头没脑的这一通是闹什么呢?
荣妃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是这么回事儿……”
都是平日里私交甚密的姐妹,皇贵妃都险些被人拿鞭子抽了,那她们能不气吗?能坐视不理吗?虽说淑慧长公主身份贵重,明着刚惹不起,但私底下一些小手段折腾折腾人也勉强出口恶气罢了。
这几个姐妹要地位有地位要宠爱有宠爱,儿子加起来那更是一串,张张嘴往下面暗示一通,自然会有不少人很乐意为娘娘们分忧,于是乎淑慧长公主养伤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茶叶是陈年的,大抵还保存不当的缘故,泡出来就一股子霉味儿,根本难以入口。
热水是回回不跑个三五趟都根本别想完的,倒不会故意克扣压后,就是水质仿佛总不大好,不是有奇奇怪怪的沉淀物就是浑浊看不见底的,堂堂公主哪里能用得了这种水?一次又一次折腾着换新的,往往想擦洗一下身子都得等至少半天。
饭菜更是永远吃不上合口的,咸了淡了酸了苦了什么味儿都可能会有,就是不会刚刚好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