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禅院直哉咽了咽口水，明明应该是感到恐惧的时刻，身体却擅自微妙地兴奋起来。
眼前少女有着遍出美人的禅院家也少见的美貌，实力更是强得不像话，作为女人而言实在失格，但作为一个强者，又比甚尔那样的类型多出一些让他移不开视线的特质。
“直哉君之前有着调戏少女的坏毛病，我和硝子帮你矫正过来了吗？”织田海音轻声问。
禅院直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与其说是被矫正了轻浮调戏美人的毛病，不如说是被留下了永久的深刻阴影，总之，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找女人了。
“看来是有的。那真是可喜可贺。”少女看着他，微微歪了下脑袋，那略微无辜苦恼的神色，让禅院直哉油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但是，直哉君的毛病似乎也不止这一处。你原来还喜欢欺负小孩吗？”
在来的路上，不经意路过小桥边的一片花海时，织田海音见到了非常有趣的场景。
头发凌乱的小女孩穿着脏兮兮的和服，身后似乎还藏着什么。她一边哭泣着，一边努力想要驱赶一只低等级的咒灵。那双颤抖的小手上，时隐时现一把小巧的袖刀，那熟悉的无中生有的过程与咒力波动，让织田海音一下子认了出来。
那是和她一样的术式。上限极高、下限极低。在她之前，由于巨幅的咒力消耗量而让持有者备受忽视的——【构筑术式】。
第40章
运转术式,构筑武器。
禅院真依在泪眼模糊之中努力尝试。
对于已经觉醒术式的咒术师来说，运转术式大多就如同按动电器的开关一样，便利又容易。即使是刚刚觉醒的小孩子也能够做到。
但偶尔也有对使用者有额外要求的术式。
例如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想要操控自如,就需要精细到原子级别的咒力操作水平才行。即使五条家这一代觉醒了这个术式的绝不止五条悟一人，但只有持有【六眼】的白发少年,才能真正发挥出【无下限术式】的威力。
【构筑术式】虽然不至于对使用者有【无下限术式】那般苛刻的要求,但仍需要咒术师对所需要构筑的物质有着足够的了解。并且,还需要拥有充沛的咒力。
这两样条件,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最多也只能勉强完成其中一样。
脸颊还有婴儿肥的禅院真依皱着眉，努力在脑海中想象着刀子的形状——构造——
稀薄可怜的咒力被她一点一点从四肢百骸中压榨出来,成为术式运转必备的燃料。
最终，一把尖锐小巧的袖刀出现在她小小的手心。
成功了！
禅院真依一把抹掉从鼻腔留下的血液，举起颤抖的手臂,对准了缓缓靠近的没有面孔的人形黑色咒灵。
很害怕……很恐惧……会被杀掉吗？
在记事没多久的时候就总是能看到这样的怪物,养成了女孩怯弱胆小的性情。
但是禅院真依还有一个勇敢的、什么都不怕的双胞胎姐姐。
因此,害怕的时候，只要抓住姐姐的手,躲在她的身后,闭上眼睛被她带着走,就没问题了。
禅院真依从来也没有勇气对那些可怕的怪物动手。
但今天却不一样。
姐姐真希为了保护她,被可怕的大少爷击倒了。真依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在害怕的、不自觉留意咒灵的情况下，不小心和它对上了视线。
咒灵会袭击与自己对上视线的人类。
所以,现在即使逃跑也来不及了。
她会被杀——
但是,如果她死了。姐姐要怎么办？
因为得罪了家族里嫡子,原本就不受重视的姐妹俩这两天吃够了苦头。
除了她,这个家族里没有人能照顾姐姐的——
所以，真希也会死——
只要一想要这样的未来，原本说不定会闭目等死的真依，绝望地开始试图反抗。
结果，原本根本无法使用的【构筑术式】，只要稍微勉强自己一下，也变得能够使用了。
真依怀着‘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的心情，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然后被高大的人形咒灵一个照面直接扇飞了。
和姐姐禅院真希不同，真依的身体非常柔弱，因为咒力微薄的关系，和普通的同龄小女孩也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有了武器，也不过是多了一丝微弱的反抗机会而已。
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依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是她并未撞击到坚定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当中。
“哎呀，这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小天使呢？”
少女含笑的嗓音如同泉水流过溪石，清越而动听。
禅院真依愣愣地睁开紧闭的眼睛，仰头看着将自己随意抱在怀中的少女。
她很美。真依在故事书中看到过天女的故事，如果天女大人真的存在，也许就是长成这样子的。她的性格似乎也犹如仁慈的天女般，禅院真依记忆中从未被如此温柔仔细对待过。
“你是谁？……不是禅院家的人吗？”小小的女孩怯怯地问着，一边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努力想要把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擦掉。她有些不敢待在这么漂亮温柔的大姐姐的怀抱中，担心自己弄脏了少女干净的衣服。但是那温暖的体温、和少女的态度，都让她留恋不已，下意识地不想离开。
这样的人，如果在禅院家，她一定会记得的。
“对，我不是禅院哦。”织田海音语气淡淡地回答，“今天只是有事登门拜访。”
“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路……！快逃！”禅院真依试图让自己显得有用一点，但下一刻，她看到少女背后诡秘悄然地靠近的咒灵，小脸顿时惨白！
她忘记了！她应该早点叫她逃走的！
“我们很有缘呢。”织田海音的语气依然平静而温柔，她不太熟练地抱着怀中的小女孩侧过身，看也不看那只因为被发现而加快了速度冲过来的咒灵，而是低头，轻声细语地对小女孩说，“你看，面对这种近身暂时打不过的敌人时，用这个——比用小刀方便很多哦？”
禅院真依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少女原本空无一物的手心中，从无到有，浮现出一支漆黑冰冷的手.枪。
织田海音缓慢屈起手指，像是特意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动作优雅地握住枪柄，抬手、开枪。
黑色咒灵根本来不及临身，被子弹击中头颅，瞬间被打成一堆碎末。
禅院真依这一刻内心的震撼是空前的。
她呆呆地看着少女，说：“术式——和我一样？”
“对。”
“是那个【构筑术式】？”
“没错。”
“你是那个——织田海音？！”
小小的女孩终于反应过来了。
已经过了好几天，即使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当初直哉少爷为什么会盯上她——
因为他，据说曾经惨败在一位使用【构筑术式】的少女咒术师手上。
而那位少女，也不仅仅打败了直哉少爷，还杀死了禅院家很多很多人——禅院真依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听着大人们用不同的口吻、不同的态度，提起那个禁忌的夜晚、那位令禅院重创、本身却又流着禅院之血的少女。
真依原本只觉得那样厉害的大人物距离自己无比遥远，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也因为她而让直哉少爷注意到自己，而感到惶恐又委屈。
现在，在意识到怀抱着自己的温柔大姐姐的真正身份时，她依然还是觉得她无比遥远，心中却不再恐惧，更增添了无法言喻的憧憬和希冀。
“好厉害——”
【构筑术式】原来可以做到这么厉害吗？
小小的女孩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榜样的具体形象。使用着和她同样的术式，却强得让整个禅院家都陷入恐惧的少女，让她天然产生了亲近又畏惧的感觉。
“所以，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织田海音并不讨厌小女孩单纯崇拜的眼神，她随手构筑出毛巾，擦了擦小女孩脏兮兮的脸颊，若有所思地问，“你的父母呢？没人照顾你吗？”
从小女孩身上的衣物整洁程度来看，说她是路边的流浪儿也不奇怪。禅院家虽然规矩刻板，但似乎还不至于没品到虐待一个小女孩吧？
“父亲从来不管我们的。”禅院真依害羞地任由大姐姐擦着自己的脸，轻声解释，“母亲的话……因为直哉少爷下令不许管我们，她不能违抗嫡子的命令。”
禅院真依对父亲是完全陌生而敬畏的。但对于母亲，她的语气还很亲近。
小小的女孩子已经非常懂事，她意识到虽然身为女仆的母亲无法在明面上照顾自己，但那些厨房里多出来的食物、堆在门口的药品，都是只有母亲才会为她们准备的。
因为这些东西，禅院真依这些天虽然混成了个小可怜的样子，但至少没饿过肚子。只在今天过于倒霉，发生了和咒灵对上视线的意外事件。唯有在咒灵的方面，母亲是没办法给她提供任何帮助的。
“直哉？那个金毛么……”织田海音语气微妙，“除了调戏女人外，他还有欺负小孩子的爱好吗？真是不容小觑的男人呢。”
虽然少女唇边还挂着不变的笑容，但是这一刻，禅院真依看着对方的笑容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姐姐笑得好可怕！但是——
“大姐姐，你真的打败过直哉少爷吗？”
当日以戏弄的态度轻易将禅院真希打得站不起来的金发少年，是禅院家近些年最出众的咒术师，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和禅院真依姐妹相比都是云泥之别。
虽然大概听说了织田海音的事迹。但由于禅院直哉先头留下的阴影，与眼前的少女纤弱美丽的身形对比，还是让真依有些懵懂迟疑。
“是哦。”织田海音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么，大姐姐可以和他说上话吗？”真依可怜兮兮地说，“请他放过我们吧。我想让姐姐去看医生。她到现在还很不能起床呢。”
这是个内心软弱的小姑娘呢。
织田海音凝视和对方片刻，在心中下了判断。
刚才在绝境中能爆发出那样的勇气，但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安全处境，就又变得消极起来。
似乎很习惯依赖他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对象是直哉那样的类型，可不能让他太过得意哦？要让他听话，可以采取更简单的手段~”少女弯腰，将小女孩放到了地面，又牵起她的手，“我们走吧。”
考虑到小姑娘被欺负似乎还有自己的原因，织田海音还是决定帮她出手一次。反正教训区区一只直哉，对她来说很容易。
“去找直哉少爷吗？”禅院真依牵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傻乎乎地问。
“先去找你的姐姐哦。”织田海音语气慵懒地回答，“顺便让你看看，【构筑术式】另外的使用方法吧……你的用法太粗糙了。”
禅院真依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转身去找掉落在草丛里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织田海音有些疑惑。
“炸鸡！”禅院真依举起手中的纸袋，脸蛋红扑扑的。正是为了拿到这个，她才急匆匆地在厨房与屋子间奔波。
“是给你姐姐的？”织田海音猜到她的意图，拖长了音教训说，“卧床不起的病人吃这个可不好呦~”
“可是，姐姐喜欢吃。”禅院真依天真地说，“吃到这个，说不定会高兴得好起来的。”
第41章
禅院直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某些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小人物而遭到这种耻辱的待遇。
在满是见证者的庭院里，被织田海音打得遍体鳞伤也就算了,反正周围的那些禅院都是一个惨样。
但在少女终于停下手后，却转而从外面牵进来两个双胞胎小女孩。接下来的事情,就成了他的噩梦。
要他对一个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弱者下跪道歉，倒不如杀了他干脆。
“织田海音！你不能这样羞辱我！”染着金发、带着宝石耳钉的高大少年气得眼尾通红,那双线条凛冽的眼睛死死盯着黑发少女，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叫人胆战心惊。
但这样凶厉的少年，此刻是跪着在说话。难免叫人看得心情微妙起来。
就连一直拉着织田海音的衣服、躲在她身后的禅院真希都忍不住时不时探头出来围观，看见一直高高在上的直哉少爷倒霉的样子,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隐隐的开心。
“这不算羞辱吧？”织田海音一脸被冤枉的无辜表情，眨了眨眼，语气平静地说，“我是在代替老爷子教育你哦，直哉。你应该要充满羞愧地接受才对。欺负那么小的女孩子，把人家肋骨都打断了三根,还不允许她接受治疗……如果不是真希体质特殊的话,应该早就死了吧？”
“那又怎么样？谁叫她不自量力对我出手？而且，天与咒缚可不会那么容易死。”禅院直哉嗤之以鼻，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当初甚尔的待遇比她更糟糕，最后却变成那么强大的人。同为天与咒缚,如果真希连这点挫折都抗不过去,也就说明她不过如此而已。”
再明显不过的弱肉强食观念。
“真是……”少女轻声叹息道,“无可救药啊。”
从大门的承重柱上落下的两道银白的锁链连结缠绕,将禅院直哉以跪姿困缚起来,因为少年不断挣扎的姿态而哗啦啦作响的金属碰撞音，以愈发往内收缩、以至于勒住肌肉的模样，看得原本被教训得老腰都直不起来，倒在地上哼唧的禅院高层们都瞪大了眼睛。
年轻人就是会玩……不对，织田海音此举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因为刚刚被毒打了一顿而不敢直言劝告，但族老们都对从小看到大的少年露出了同情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