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长安街的药铺
时间:2022-01-18 17:14:49

裴珩嘴唇微动,方才那些话他多少也听了些,那字字句句的竟叫他心底着实不爽,这等子人还入不得他的眼,收拾的事交给旁人就是了。
于是转身拉着谢幼萝直接离开。
待到无人之处时,这才松了手,语气很是不悦,“怎么,男人的花言巧语,叫你心动了?”
谢幼萝原本是要摇头,转念一想,他这是不高兴了,他不高兴什么呢,莫不是——她暗叹,怎么可能,于是试探道,“三爷怎凭空的来了一通气?”
裴珩被她问住了,额角跳了跳,好久才道,“本督一介武夫,做事素来干净利落,见不得大男人这般油腔滑调,扭扭捏捏,着实叫本督心底不爽快。”
谢幼萝哦了一声,意料之中的答案,倒是没什么失落的,方才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就脱身。
“三爷,”她声音软下来,眼睛眨着,长长的睫毛扫出一个弧度,“阿萝回了,路上也不知会遇到谁,您与阿萝一起吗?“最后那句话,尾音微微上挑,像她那上扬的眼尾一般,分明是问句,却叫人听出一丝乞求的意思来,甚至还有点撒娇。
她素来是如此,独有的声线与腔调,总能把一句简单的话说的百转千回。
不过,裴珩还是觉得如今的谢幼萝总是有些不同的。
可这张脸,还是那张脸,每一处是老天爷费尽心思去雕刻的,精致的不像话,说话还是那个腔调,吴侬软语娇滴滴又软糯糯。
饶是他这双眼睛洞穿多少人心,此刻也看不出哪里不同。
他不再去想,甩袖提步至她身前,“走吧。”
身后谢幼萝脸上一喜,哎了一声便紧紧跟上去。
此刻夜色微茫,书院的灯寥寥亮起几盏。
裴珩的身影投在地上,渐渐被拉长,光线暗下去又消失,到了有光的地方又浮现。
谢幼萝跟在身后,望地上他的影子,忽的蹲了下来,叫住那人,“三爷。”
裴珩闻声微微回头,光线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谢幼萝望着地上的影子,渐渐成形的鼻影,和他的唇角,地上不知何时掉了一块手绢谢幼萝伸手去捡,指尖微微颤着抚过他的鼻子和唇角,最后拾起手绢,她起身,像吃了糖的孩子般跑到他身侧,“手绢掉了,叫三爷等一等。”
“三爷,明日便要回去了么?”谢幼萝寻着话与他说。
裴珩点头,此番回京,依旧走水路,中途少不得在晋州略作停留,想到这,裴珩停下步子,“此次会在晋州逗留几日。”
晋州——谢幼萝忽然牵起他的衣袖,“那日在晋州说的话,三爷还记得吗?还作不作数了?”
裴珩知道她心底惦记着这事,也好让她做个准备,于是点头道,“自然。”
话至此,两人已经到了谢幼萝住的地方。
碧云上前头开了门。
裴珩准备离开,“进去吧,收拾收拾。”
谢幼萝有些怅然,听话的进了门。
这晚她睡得格外的早。睡前她脑海里徘徊的都是那个人。
母亲曾告诉她,睡觉之前你想什么想的最多,那么想的东西就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她确实做了一个有关裴珩的梦。
有些令人咋舌。
她梦见冷面的裴督主被一只巨大的老鼠精追赶着,然后她挺身而出,打走了老鼠精,转身抱着瑟瑟发抖的裴督主,向他承诺,“三爷,以后阿萝绝不让一只老鼠靠近您,就算是一根老鼠毛都不行。”
——
谢幼萝睁开眼,喊了碧云进来。
碧云凑过耳朵,闻言愕然道,“姑娘怎忽然想养猫了?”
“就是想了,回头回了京城,叫陈管事帮我物色一只便好。”
“好,奴婢替姑娘记着了。”
*
晨曦微茫的时候,他们到了码头。
打从下山,书院里的人便没有继续送了。
碧云背着包袱,谢幼萝怀里还抱着一堆书。
临走时谢幼萝向陆先生提起自己父亲的事,陆先生为他感叹,又着人取了几本自己做了注解的书来。
“姑娘,小的来拿吧。”白越追了上来,从她手中接了书过去,她没有推拒,前头来往都是人,谢幼萝这才发觉,已经到了码头。
前来交涉的船家,竟还是从京城过来时的船家,“这水寇前几日叫朝廷派人收拾了,都说追上了岸上,这不人又多了起来,若不是那白小哥提前过来留了话,这客舱都留不住了。”
船家晓得这几人非富即贵,自是亲自接待着,直接上二楼。
船家问道,“这层剩下四间,其中两间相邻,两间分开,不知几位客官怎么住?”
谢幼萝见裴珩正要提步往右边走,于是忙道,“相邻的。”
“为何?”裴珩侧过身,眼中疑惑,“此番水上并无水寇,应当是安全的,你又怕什么?”
谢幼萝走过去,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眨着一双碧波般澄亮的眼睛,“三爷,您觉得阿萝生的好看吗?”
这张脸既灵动又妩媚,是浑然天成的柔美娇俏,怎会不好看,就怕看的多了,心思也就多了。
裴珩挪过眼,喉咙滚了滚,声音极致冷静着,“想说什么,给本督一次说完。”
谢幼萝抬手在自己那张过分好看的面上抚了抚,举手投足竟生出几许娇羞来,她哀叹一声,“您之前也瞧见了,在书院时,那书生若不是手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是要对阿萝做出点什么事来,这船上人多眼杂的,阿萝断不敢一个人出来的,这些天阿萝突然发现,三爷在的时候,这总是安心的,三爷有能力有气势,这坏人见了三爷,都吓得不敢动,为着不给三爷添麻烦,阿萝觉得还是住在三爷隔壁好。”
她说话时,语调是极缓的,声音娇柔,含了棉似的,听着竟有些许醉人,裴珩在眉心捏了捏,想了想,她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就那瘦弱的小身板,随便一个人都能压成扁干子。
他点点头,却不忘要求她,“晚上不许开窗户。”
谢幼萝见他应下了,转身便拉着碧云进了其中一间客舱,也不晓得听没听见自后头那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宝姑娘表示只是打个酱油顺便助个攻~
阿萝:主动一点,我们就有故事!!
铺铺今日份的六千字请查收~~
 
第33章 心猿意马
 
江水在静静的夜色里泛着银白色的波光,客船往江中心驶去,轰咚一声响撞碎一片寂静。
船只猛的震了一下,外头忽的闹哄哄,说话时脚步声。
谢幼萝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问碧云,“怎么了?”
碧云合了门跑过来,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也不晓得严不严重,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谢幼萝点点头,两人才走到门口,白越便敲了门,“姑娘,船撞上巨石,底下穿了个洞子,正进水呢。”
碧云脸色惨白,“那接下来如何是好?”
谢幼萝走出去,依着栏杆看了两眼。
这船此刻正在水中央,一时半会找不到停靠的岸,更何况也没那个时间了,二楼的船客们急急忙忙往下跑着,那甲板上站满了人。
这种大型客船素来是有救急的小船的。
兴许是船家在安排了,只见船客们忽然起着哄,争着往前。
“一个一个来,一船四人。”
许是底下氛围太过激烈,叫谢幼萝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稳住声音,问白越,“三爷呢?”
白越指了指她隔壁的那扇门,“爷还在里边。”
碧云等不及了,“那我们此刻不下去么?一会小船没了该怎么办?”
白越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方才已经与船家招呼过了,留了两只下来,爷的意思是待这些人走了,咱们再走。”
“那我进去将东西收拾收拾。”
白越点点头,“捡重要的拿。”
两人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谢幼萝不见了。
碧云回过神来,惊道,“姑娘呢?”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外边稀稀疏疏的光照进来,但依旧瞧的不太清晰,谢幼萝顺着记忆摸索着,指尖一点点往前探着,直到碰到一抹清凉,她皱眉又摸了两下,不是很光滑但很结束,呃一根,不对,是五根细长的——手指!莫非这是一只手,是三爷的手,怎么会这么凉,而且她折腾了这么会,竟是动也不动一下,难道出什么事了,谢幼萝看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仓皇之中,急急唤了他一声,“三爷。”没回应,她挪了挪步子,又道,“三爷,您怎——”
“呜~”谢幼萝嘴巴忽然叫人捂住,耳边一道微热的呼吸卷过来,很熟悉,是裴珩,谢幼萝放了心,听见他低声耳语,声音很轻,轻的仿佛没有气一般,“嘘。”
只听得见客舱顶上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道,“听说就住在咱脚下这屋里。”
另一人道,“避免打草惊蛇,等那些船客们走了再动手,反正已经弄了迷烟,这人一时半会也跑不了。”
谢幼萝愕然,想不到竟碰上来找裴珩寻仇的人,莫非那船撞上巨石也非巧合?还没等她想明白,裴珩的手从她唇上落下去,谢幼萝抬头,却见一道高大的阴影朝自己靠近,谢幼萝嘴巴张了张。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谢幼萝来不及反应,接着他整个人贴了过来,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谢幼萝身子僵住,不敢动弹,怔愣良久,才意识到不对劲,忽而想起方才屋顶那几人的话,莫不是叫那迷烟晕住了,想来是凭着毅力忍到了现在。
但是不行的,他不能晕过去,眼下那些人做了准备,就等着船去人空好索命。
谢幼萝慢慢伸出手,回抱住这个第一次在她面前,虚弱至此的男人。
她小声道,“三爷,您再撑一会。”她说这话时,脑袋转的飞快,想着这局如何解,偏偏那白越这时候也不进来,或者是白越也晓得此事,不过是怕动静太大,叫上面那群人发现了?她闭了闭眼,忽然有了法子,也不知管不管用,她慢慢松手,挣开裴珩,将抬头扶在地上坐着,刚要走不料他哪来的力气忽然抓住自己的手。
谢幼萝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道,“三爷,阿萝去去就来,不会丢下三爷的。”
平日里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的模样,叫她不敢做什么,这会捡了这个空,颤颤巍巍伸出手,在男人鬓间抚了抚,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阿萝此生都不会丢下三爷不管的。”
就像,就像三爷总是在阿萝需要的时候出现一样。谢幼萝起身,踮着脚尖摸索着开了一面窗户,晚风吹进来,凉凉的,甚是提神醒脑,她走到桌边,手摸上茶壶,探了探水温,应该是早些时候送来的,这会已经凉了,那正正好好。
谢幼萝拎起那茶壶,转身放在裴珩头上提着,实在难以下手,但她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于是眼睛一闭,便将这满满一壶凉水倒在了裴珩那张英俊清冷的脸上。
她放下茶壶,蹲下去拍拍他的脸,“三爷,对不住了,阿萝也没办法。”
裴珩自制力素来是异于常人的,这迷烟换作一般人早就不醒人事,撑了那么一会子,意识已将在慢慢清醒,忽的一泼凉水下来,瞬间便回了神,只不过手脚尚是虚软一些罢了。
他抬了抬手,声音不似方才那般虚弱,显然有了底气,谢幼萝面上一喜,很快又低落下去,就这样那也干不过那些人呀,听声音有四五六个呢。
“三爷,接下来怎么办?”她作势要起身去寻人,“我去找白越进来,趁他们没发现,赶紧坐船走,下边进水了,没多久这船也要沉了的。”
裴珩拉住她,身上力气恢复了些,这才站了起来,“本督已经无事,你先去船上,本督处理一些事便过来。”
谢幼萝却不肯走,他这样难得想一挑四不成,“这种时候,阿萝怎会丢下三爷呢,要走定是要一块走。”
裴珩抬头望了望屋顶,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依旧冷静淡定,他心底是有计量的,这里早就布了局,就等着这帮人跳下来,为了叫他们放松警惕,才令白越不准进来,不料她倒跑了来,裴珩低眸去看她,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清,恍恍惚惚地勉强识个轮廓,他抬手,顿了顿,最后在她发顶上轻拍了拍,“本督答应你定会过来。”
这人倔起来,当真是油盐不进,许是太过害怕,一双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袖,裴珩俯身,声音缓了缓,“本督的话,你不信吗?”
谢幼萝道,“信的。”
“那去吧。”
他态度坚决,谢幼萝知道没有其他余地,只好松开手。
“去吧,等着本督。”
“好。”
谢幼萝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一点声音都不敢出,脚步轻的跟飘着似的。
出去就见白越同碧云在下边四处找自己。
她忙跑下去,很是愧疚,“我在这。”说完又对白越道,“三爷他,当真可以吗?”
白越嗯了一声,“爷有分寸,姑娘放心吧。”
江水渐渐从地下船舱漫了出来,船上的人遣散的差不多了,他们也不能再耽误了,船家开始催,“姑娘快些上吧。”
却见是三只小船,每只只能载两人,其中一只显然是船家自个和伙计的。
谢幼萝上了船,碧云正欲跟着上去,却叫白越拉住,“碧云姑娘同我上一只船吧,我会撑船,你们两个姑娘家一起自然是不行的,”他望着二楼,“没一会爷也该来了,与姑娘一道。”
既是三爷和自家姑娘一起,碧云自是欢喜的,便跟着白越上了船。
谢幼萝没说什么,她顺着白越的视线望过去,正这时那二楼忽然一片灯火通明,隔着门窗,只见一团阴影悬挂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随后一阵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白越见状,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在手中掂了两下,递给船家,挑眉道,“今儿个什么都没看到,懂吗?”
那船家眼睛亮了亮,连连弯身,“明白明白,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说罢便撑着船桨,小船滑溜一下便游进了茫茫夜色里。
谢幼萝蹲下来,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
幸好没多久,那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只见裴珩站在门边上,从怀里掏出一面帕子,目光远远偷投过来,落在她身上,手中动作却不止,慢斯条理地擦着手中的匕首。
这样的场景,谢幼萝并不陌生,那日在爹娘坟前,他也是这样擦着匕首,神色淡然得叫人以为刚刚不过是杀了一只兔儿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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