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婆的大脑里闪过一个画面,也是在一个清晨,他们坐在长长的木椅上,迎着清晨的阳光,她一只手握着豆浆,一只手拿着一根油条,豆浆的吸管被扔掉,盖住杯子的那层纸被撕开,满满的一杯豆浆曝露在阳光下,在她的手里晃来晃去,她轻轻地尝了一口,闭起眼睛,品尝许久,缓缓说道:嗯……简直是人间绝味。
当她微微扬起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少年,他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然后伸手帮她擦嘴角的油条渣,他温柔地说道:弋儿,你要学着自己长大。
阿婆的记忆在这个瞬间清晰无比,仿佛自己就是坐在几十年前的时光里,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她恍恍惚惚。
三千微眯起眼睛,甜甜地说道:大人有阿婆就够了,我要永远做个小孩。
当年,她仿佛也是这样说的,“大人有你就够了,我才不要长大”。
这时,阿伯家的卷帘门在一阵轰隆隆声中打开了,阳光照进黑暗的屋子里,仿佛连尘埃也被唤醒,活跃起来。
随着卷帘门的声音,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少年从单车上跨下来,笑着问候道:阿婆,小千早上好!
韩代弋,这么早你去买早餐。
对呀,爷爷说他想吃小镇边上那家的早餐。说着看了一眼挂在单车上的早餐。
我多买了一份,给你和阿婆的,爷爷说,阿婆也喜欢吃。
豆浆油条吗。
对,豆浆油条。
两人寒暄着,你一言我一语。这时阿婆已经从阿伯家缓缓走出来。
韩代弋再次向阿婆问候,阿婆微笑着点点头。
苏醒的小镇里渐渐有了声音,沉睡了一晚后,从睡梦中醒来,养精蓄锐,第二日便精神焕发。
早饭过后,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当空照,阿伯家的儿子开着车从城里回来。停在三千家的门口,阿婆站在楼底下迎接,与他们商量着什么,他们移着步子,来到了房屋的侧面,在那堵墙上比划着。
只见阿伯家的儿子点点头,开始指挥着跟在他身后的人。
午饭过后,阿婆为工人们准备了许多零食水果,阿婆招呼着他们从架子上下来,在门前的水管下洗了脸和手,三千从家里搬下来许多小凳子,吩咐他们坐下。
阿婆家房子的侧面,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种着桃子和苹果,这个季节,挂在树上的水果还绿油油的,那里经常放着一把大大的遮阳伞,遮阳伞下有一张四方形的长桌子,摆着几条小凳子,工人们将三千搬下来的小凳子移到遮阳伞下,吃起了水果。
或许除了阿婆,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那堵墙后是什么。
三千也很好奇,从家里看出去的墙,将最外面的那一层拆掉,该是怎样的模样。
小孩们都不好奇,可是家里的长辈路过此地,都会纷纷停下脚步,寒暄几句,他们指着那一面洁白的墙,与工人们讨论着。
当年,阿婆将这一面墙重新砌上,小镇上的人纷纷劝说,对大家来说,这一堵墙后,或许都存在很多美好的记忆,这可是第一个到这座小镇的奶茶吧。
当年它的装修,可是让小镇上的所有人耳目一新,大家有事没事的时候都会约起到奶茶吧里喝下午茶,于是关于记忆,大家都被那一格一格的玻璃窗户吸引。
他们都想把美好的事物留住,可是这座房子归阿婆所有之后,她将它进行大改革,甚至还将许多人的记忆,那一格一格的玻璃窗户给尘封起来。
如今,阿婆请来了许多人,在那一面墙上凿了半天,大家有事没事都会来看一眼,可是弄了半天,那一面墙纹丝不动。
下午些的时候,太阳的热度退去,工人们又开始爬上高高的墙壁。
韩爷爷拄着拐杖出门了,韩代弋轻轻地拉开大门,双手搀扶着走路有些吃力的爷爷,上午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阳台上望了一上午,见那一面墙迟迟没有动静,他有些焦急。太阳刚褪去热度,他就从轮椅上下来,非要到路上去看看。
阿婆坐在遮阳伞下,四周有果树围绕,吹过来的风有一股水果的青涩味。她没有吃放在桌子上的任何水果,而是捧着一杯三千刚刚从周叔店里买来的奶茶。
阿婆,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会儿。站在一旁指挥的人,阿伯的儿子问阿婆。
不用,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阿婆将奶茶放在桌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激动。或许,连阿婆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堵墙后到底变成什么样子。
韩爷爷杵着拐杖,脚步缓慢得不能再缓慢,走几步他就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喝一口韩代弋递过来的水。
老人一旦生病,身体就很难再复原,何况韩爷爷这是旧病复发。
代弋。韩爷爷杵着拐杖站在石子路上,叫了一声坐着的阿婆。
阿婆和三千同时回头,看着身后的一老一少站在阳光下,才几步路的功夫,寒爷爷便满头虚汗。
阿婆连忙起身,搀扶着韩爷爷坐下:天气还那么热,你怎么就下来了呢。
楼上看不太清楚,我想下来看看。韩爷爷将拐杖杵在身前。
身体好些了吗。阿婆询问着。
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