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泊舟匪石
时间:2022-01-22 09:56:28

  她小声吐槽:“幼稚。”
  可笑意还是控制不住地从她的眼角眉梢流淌出来,越来越多,以至于憋得脸颊上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衬得那张一向看上去清冷甚至略显严厉的脸分外柔和。
  “叮。”
  手机进了条新消息,是陆明发来的。
  “晚上回来吃饭吗?想吃啥?”
  这已经是例行问话了,从他搬来她家开始,他就非常自觉地承担了“监护人”的职责。
  而之所以说是监护人而非保姆,则是虞瑛心里的另一个槽点——陆明此人,越接触越觉得刚开始几次见面的那个温柔少年都是假象,心情不好的时候沉默得像是一潭死水;心情好的时候就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说话做事都桀骜随性。
  而面对她的时候,大概是觉得她着实坏习惯太多,不好管教,就经常板着一张脸教育她,她大部分时候听不进去,所以他索性亲力亲为地给她送饭、定闹钟什么的,试图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培养她按时吃饭、运动以及保持睡眠时间等等的好习惯。
  时日一久,果然习惯成自然。
  虞瑛对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暗中感叹了几回自己这也算是中了“温柔乡”的圈套。
  手上的工作目前只剩下了零碎的收尾部分,方灵均知道她现在被冯柯燃和比赛二者逼得进退维谷,但无论如何她得再准备一个本子并且修改《越人歌》,索性便也给她减少了工作量,只等她手上的工作结束,接下来直到创投比赛的海选投稿结束,近两个月的时间她都基本上能自由掌控。
  当然相对应的,作为以工作量定薪酬的工作,这两个月她的收入会非常“拮据”。
  工资与比赛不能兼得,虞瑛跟抱枕似的抱着周沈老泪纵横了好几回,眼泪多得周沈额角青筋直冒,最后让陆明将虞瑛连夜打包带回家才算消停。
  说来,那也是一段非常令人唏嘘的故事。
  虞瑛的思绪飞了老远,半晌才回了句:“回。随便。”
  陆明则在屏幕对面一边备菜,一边对着这条回复的始作俑者青筋直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厨的人都有的通病,他反正最是不喜欢问人喜欢吃什么的时候,对方说随便。比起他那些识相的朋友,虞瑛此人可以说是相当死性不改了,说再多次都没用,坚定地招他生气一百年。
  然而虞瑛这样招惹他的的次数多了,他连生气都逐渐像是例行公事,气一会儿自己就好了,甚至都不用人哄。
  陆明:“……”
  说来,这也是一段非常令人唏嘘的故事。
  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
  陆明不动声色地三省吾身,决定以此为自己谋些好处,否则虞瑛那没良心的才不会知道他为她头疼了多少回。
  啊——对了,说起这个,晚上不如让虞瑛感受一下他的愤怒。
  正好偌大的双开门冰箱冷冻层里只剩下了几个孤零零的番茄和鸡蛋,还有一根大葱,比起上面冷藏层里满满当当时常被虞瑛补充的零食饮料,可以说是分外的凄凉。
  于是等虞瑛回家坐到餐桌前,看了看桌面,又看了看对面的陆明,满脸的欲言又止。
  陆明笑吟吟地给她盛饭:“三餐一汤,标准配置,快吃吧。”
  虞瑛沉默地接过饭碗,点了点头,拿着筷子颇有些无从下手。
  是啊,三餐一汤——番茄炒蛋、蒸蛋、煎蛋以及番茄蛋汤,营养又健康。
  虞瑛一边吃一边探究地去看陆明,见他仍旧笑意浅浅,丝毫不见阴霾,更带上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小明啊,是谁招你惹你了?”
  陆明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小明”这个称呼,虞瑛一向用的不多,除非是有求于他,或者是有愧于他,连语气都会是软绵绵的,平日里则更喜欢理直气壮的直呼他的名字。
  看来他用菜品表达不满的策略还是有用的。
  “某些买东西只买零食饮料,完全忘掉冰箱里还有一个冷冻层的人,觉得自己配得上一顿好饭好菜吗?”
  虞瑛一懵,顺着他话里的意思看了眼开放式厨房里的冰箱,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她下楼买零食的时候,陆明在她背后叮嘱她买点菜,家里的菜快没了一类的话语。
  虞瑛:“……”完蛋了。
  昨天下楼的时候沉迷于刷视频,她听见了陆明的话也当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的,哪还想得起要买菜这茬,装填冰箱的时候更是直接跳过了冷冻层。
  面前这一桌单调的菜原来还真有她的原因。
  虞瑛默默地捂住了脸。
  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认错道:“……我有罪。”
  陆明终于从她脸上窥见了愧疚的神情,心满意足地放了她一马:“知错就行,下次还不记得买菜也没关系,反正‘受罪’的是你自己。”
  虞瑛唯唯诺诺地点头,不敢置喙。
  ——完全忘记了中午陆明给她送的饭可是菜色多样,她还吃得非常开心来着,也就更注意不到这事儿完全可以说是陆明故意找茬了。
  一顿饭有惊无险的过去。
  虞瑛瘫在沙发上,咸鱼般盯着陆明给她打开的电视屏幕,听着陆明在背后的开放式厨房里洗碗的水声与瓷碗相互碰撞的叮当声,满脑子里只剩下一句吐槽。
  果然是“监护人”啊  !
 
 
第二十三章 
  晚饭已经结束,通常虞瑛会进入书房工作,而陆明则背着吉他出去工作,直到凌晨之后他工作结束回来,敲响虞瑛的办公室,二人各自洗漱好,再各自回房间休息,平平常常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但虞瑛公司的工作暂且结束,即将进入自己的剧本创作阶段,也算是开启另一段忙碌得不见天日的工作,因而她决意先给自己休半天的假,至少晚上暂且不忙着工作了。
  偷懒嘛,当代打工人的必备技能之一。
  虞瑛心安理得地抱着咸鱼抱枕,跟怀里的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茶几上堆着她支使陆明拿过来的零食若干,手里拿着冰镇好的饮料,两条腿发病似的搭在茶几下面的杠上使劲地抖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里播放的选秀节目。
  陆明看她这样就觉得难受,眼不见心不烦地给她拿了张毛毯,搭在她的腿上,勉强挡住她疯狂抖腿的行为,在旁边收拾自己的吉他和衣服。
  他和那家音乐公司的合同拖了很长时间才算把所有条款签订,不过因为事务交接等意料之外的问题,他入职的事情又一拖再拖,估计得年后才能正式入职了,索性就继续做自己的驻唱歌手,挣份工资,免得因为没工作落入困窘的境地。
  驻唱歌手说到底是用来给酒吧吸引人气的,而当今社会最吸引人气的是什么?当然是颜值。唱歌唱得不错,颜值也不错,性格和眼缘什么的也不错,那才是酒吧最好的选择。
  不过陆明通常也不用特殊打扮什么,当初酒吧老板招他的时候,看中的就是他那一身少年气,对他多有回护,因而他反倒是酒吧中的一股清流,一眼看上去,干净得不像话,落在这么个灯红酒绿的地界,格外有吸引力。
  陆明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当驻唱歌手就是单纯地为了赚钱,既然外形能算个加分项,他从中得了更多的利,也就不去跟他们计较什么音乐的纯粹性了。
  少年气这么个东西,陆明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定义的,他一向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落得这么一个标签的,总之老板对他的要求就是,尽量穿白色系的简约服饰,衬衣、半袖之类不拘,看上去也不用特别精致,更用不着化妆什么的。
  很简单的要求,于是陆明每天都保持着这个标准的打扮。
  他个子高,人又瘦,身形挺拔,其实很适合白衬衣,能显得他跟棵小胡杨似的板正,不过他更偏爱宽松的棉质半袖,穿起来舒服,也不违背老板的要求。他又去打湿了手,胡乱地拨弄了几下头发,头发更凌乱,还有些湿润,看起来就更像个毛糙的少年了。
  大概收拾好,陆明回过头去拿吉他,冷不丁对上虞瑛直勾勾看着他的眼,心头不自在的一跳,他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勾,说不上是惊吓还是其他什么心情。
  “你在看什么?也不出声,吓我一跳。”
  “当然是看你啊,”虞瑛上下打量他,诚实地表达意见:“你被吓到了?我看不出来啊?”
  陆明轻叹了一声,深感他就不该搭理她:“我是问你看见我身上有什么稀奇的了?天天都能见着,以前你都把我当空气,现在又看得这么入神。”
  闻言,虞瑛的神色忽然微妙起来。
  看上去……像是有几分心虚?还是语言系统突然紊乱了?
  陆明不确定地想着。
  虞瑛摸了摸鼻尖,抬手把薯片递给他,点了点下巴,示意他拿着吃:“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一直是你的颜狗来着。”
  她的话里有种理不直气也壮的坦率。
  虽然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她又搞不清楚以男生的脑回路,会不会觉得靠脸吃饭很伤自尊。
  “如果不是因为脸的关系,我也没那么容易同意你借住。”
  陆明哑然,脸上显出个有点古怪的笑。
  虞瑛的手倔强地举着那包薯片,好似他如果不接过去就不打算放下了,说不清是在以薯片别扭的安抚他,还是单纯地跟他分享。
  陆明打眼一看,青瓜味儿,行,看来是拿错味道不想吃了才塞给他。
  他到底还是接了过去,只是人也像虞瑛似的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摊,懒洋洋地开始吃手里的薯片,看上去不急不忙,心情还有点说不上来的轻松。
  虞瑛眨了眨眼,一时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陆明把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好笑,甚至还拿了片青瓜味的薯片出来,试图往她嘴里塞。
  虞瑛战术性仰躺躲避。
  陆明屡败屡战,锲而不舍,还想往她嘴里送。
  虞瑛避而不及,不情不愿地把送到嘴边的薯片嚼吧嚼吧,皱着鼻子推开了他还想继续的手:“……你倒是说句话啊,这给我尬住了。”
  她拒绝,陆明就自己拿着薯片嚼吧嚼吧,搭理她都显得敷衍:“我觉得挺好的,反正占了便宜的是我。”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虞瑛一眼。
  “不过我琢磨着,你这审美还挺异于常人的。”
  虞瑛:“……”
  虞瑛撇嘴,薅了包香辣味的薯片到怀里:“为了打击我,损自己你很开心是吗?”
  “挺开心的。”陆明企图跟她抢薯片,然而虞瑛护得严严实实,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下手的地方:“可我真看不出来啊,给你送个饭你都不愿意多看我两眼,恨不得跟工作同生共死白头偕老。”
  那还不是怕多看两眼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下其手的冲动么。
  虞瑛腹诽,这么想想她也是真不容易,为了工作赚钱连美人都得舍弃了。
  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她长叹一声:“谁让美色和工资不可兼得。”
  她话里的感慨太真实,真实得陆明下一秒便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眯着眼睛笑得像只懒洋洋的猫,怎么形容呢——大概是,一只晒太阳晒得不想动弹,但又十分愉悦的猫。
  虞瑛深感自己再次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她喜欢陆明的长相,也喜欢猫,二者还如此相似,她实在是很难摆脱这样的美色陷阱。
  “别笑了别笑了,”虞瑛侧过脸嘀嘀咕咕地抱怨:“……到时候告你故意伤害,医药费你还得赔。”
  陆明没听懂:“哈?”
  虞瑛倒是不觉得丢脸,脸颊不自觉地在抱枕上蹭了蹭,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只看电视不看他:“心律不齐脑溢血什么的,都得算你故意伤害。”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小,陆明下意识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勉强听清,关注点却全然不在她说的话上,而是微妙地屏住了呼吸。
  他低头正对着她的侧颜。
  她的睫毛随着眨眼而轻轻翕动,眼睛亮闪闪的,细长的眼尾最延展处是一颗泪痣,带着点不自知的风情,素颜状态的脸显得有些苍白,黑眼圈比以前已经淡化了许多,仍残留了一些痕迹,皮肤状态不算太好,但陆明仍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或许是因为见过她素颜的人并不多,而他非常荣幸的是其中一个;又或许,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肉眼都给她加上了厚厚的滤镜。
  陆明想着,她估计也不知道,他其实也是她的颜狗。
  就这么看了两眼,陆明还是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她的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肉,骨相分明,但戳起来手感却十分不错,温热柔软。
  虞瑛当即炸毛,噌地坐起来瞪他:“你干嘛!”
  陆明心中颇感遗憾地捏了捏手指,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再捏两把过过瘾,然而面上却一副无辜模样:“看起来太好捏了,实在没忍住。”
  “不准捏!”
  虞瑛叉腰,恶声恶气地凶他:“你还叫我声姐姐呢!姐姐的脸是能随便捏的吗!”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遥想漫长的上学生涯,她明明长了张不好招惹的脸,可慢慢地和同学熟悉以后,却总有人觊觎她脸上的肉,抓着机会便想揉捏两把,捏得多了脸疼,再加上别人说常被捏脸容易脸部下垂,她也挣扎过几次,然而始终无果,随着年纪慢慢大了,被捏脸这回事儿才慢慢从她的记忆里淡去了。
  眼下除了周沈,也没几个人会毫无边界线的来捏她的脸了。
  现在又多一个陆明。
  虞瑛摸着脸,有些悲伤,她可千万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让陆明养成这么个习惯——毕竟年纪大了,脸部状态容不得这么放肆了。
  陆明配合地举起双手跟她对戏,眉眼弯弯:“知道了知道了,保证配合。”
  话这么说着,但他眼里那笑意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他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虞瑛:“你,快去上班,别在这儿碍眼了。”
  她试图推他起身,然而陆明顺着她的力道往旁边一歪,换了个姿势斜倚着,还得空顺手牵羊去圈走了一片她辛辛苦苦从冰箱带过来的零食,挑挑拣拣地选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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