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言起先并未答话,只是微侧过头,盯着她看。
顿了一顿后才说道:“按理说我是局外人,没资格指点你的所作所为,但是代入你妈妈的视角,听完你那番话,恐怕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吧。”
他全然没有旁观者的分寸,而是分外有进攻感,后续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尖锐的刺:“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也有看不过去的时候。”
“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你的精神状况,你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没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神经质发作。”
“停。”桑柔听得云里雾里,干脆比了个“叉”喊停,“所以我喊你一声心理学家,你就真把自己套进去了?”
“神经质”这几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大可随意一笑,当没听到就好,但从他口中说出,伤害性就极强。
她心口发酸,怅然之际惊觉,他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生拉硬扯的多待了几天,也只是增加烦扰。
“对,你说得都对,我脑子有泡,我有大病。”桑柔自暴自弃起来,快要被他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反应逼疯,“所以你能不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她暴躁地要赶人走。
“不行。”林思言斩钉截铁的拒绝。“你应该买串鞭炮,或者买瓶酒,好好庆祝一番。”
“什么意思?”桑柔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你就要回到桑氏了。”他的语声像是路边小孩子乱踢的碎石头那样,在她耳边发出“轰”一声巨响来。
她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他看,却怎么也无法推敲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无形间命运的绳索,已经钳住她的四肢,要叫她跌入更曲折的境遇里,不能抵抗。
第37章 因果
踏上回程的时候,夜幕已然沉沉,将万事万物都笼罩在黑暗底下,恰好呼应了桑柔的心境。
直到走入如今租住的小区,看到周边熟悉的环境时,她脑海中仍是回响着林思言午后说的那几句话。
他是那样信誓旦旦,要让她回到桑氏。
“我打算让你回来,也有这个能力让你回来,毕竟手头有了股份,总会更有底气一些。”
“既然都是结果至上,你不用考虑我是怎么做的,反正没有违法乱纪。”
“离我正式入职还有段过渡期,请个助手的权利还是有的,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
桑柔在他言语的轰炸下,提炼出最关键的信息。
林思言通过一定手段,收购了桑式的股份,而且股份占比很大。
而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找回去当助理。
当她想要用“我有工作”当理由推辞时,却看到他势在必得的神情。
仿佛天降大祸也无法撼动他的决心。
于是所有的为什么都变得苍白而没有重量,嗓子眼里挤了半天都发不出声的桑柔,最后用尽力气,也只问出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他如此强势,拥有了旁人羡慕不来的地位,为什么还硬要和她扯上关系?
“只能是你。”林思言斩钉截铁地道,“不然怎么让你体会跌落谷底的滋味?”
她但觉他语声越发尖锐,连表面的平和都要扯得粉碎。
他却浑不在意,还在她越发绝望之际,再添一击:“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说对吧,桑柔?”
她是他早就瞄准好的靶心,一寸也容不得偏差,不管她要恨、要爱、要怨、要哭,都只能在他身边展现。
要让人无法拒绝,就要精准拿捏对方的软肋。
这是他十八岁时就明白的道理,只是再如何清醒,也会因为积累不够,输给阶层阅历和视野。
彼时受过的折辱,失去的尊严,未解的疑团,他忍着剧痛挨了过去,现在成为他趁手的利刃,发挥作用。
所以即使后续她沉默一路,即使她蹙眉咬唇,烦恼不已的样子,都让他心口发紧,他也还是在她身边,给她添堵。
眼见她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发呆了很久,到底是不忍心,他还是轻声道了句:“今天不早了,你是先回去吧。”
桑柔双手抱臂,很是为难:“你说的事情,我还得再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你回复。”
他对她实在了如指掌,自然明白,她并非拖延时间。
只是“丧亲”和“故人重逢”两件事叠加起来,让她对他的突兀出现,不知所措。
这让他有了足以膨胀开来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