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自己哭闹着想要去抓女人的手:“妈妈!妈妈!”
他没有碰到她。
眼泪要流干了。
他还是没有碰到她。
自那以后,无论是睡在街头,被城管赶狗一样踹在身上;还是真的被流浪狗追赶,拼命奔跑再摔倒。
膝盖和双手都磨破出血。
又或者是醉鬼一次又一次,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的巴掌。
戚野再没有掉过眼泪。
儿时的那一回,似乎哭光了之后所有的泪水。
他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但泛旧穿糟的桃红色棉衣、铁桶里慢慢凉掉的烤红薯,醉鬼摔在脸上才凑齐的学费,不允许他因此掉眼泪。
生活压在他的身上,抓住他的腿。
把他的脸按进遍布沙砾的土地,即使偶尔有水汽,也疼痛的被磨干。
可他现在实在忍不住。
换成同龄人,许愿、陈诺、石小果,哪怕最不靠谱的江潮这么说,戚野都没有这么失控。
是的,他很清楚。
尽管他比他们都成熟,干过更多的活,吃过更多的苦。然而他心里很明白,他其实也只是个小孩。
他是个小孩。
但他无法做小孩。
身后没有可以依靠的大人,他只能自己做自己的大人。
用稚气的脸庞、瘦弱的身躯、单薄的双肩,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当一个小小的大人。
一个不伦不类的冒牌货。
他怎么可能赢过真正的成年人。
这么多年。
第一次有一个大人对他说:你只是个小孩。
你不用伪装成大人。
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
听到在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一下特别委屈。
十几年积攒的难过和伤心瞬间冒了出来,无法控制、压抑不住。
头上缠着绷带,身上大部分地方裹着纱布。
一动浑身就疼,戚野只能躺在床上,死死咬住唇。从心里涌出的咸涩液体流进嘴里,和着被咬出来的鲜血,又淌回男孩的心里。
身旁的女人没说话。
和早晨一样,等到他哭累了,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
或许是因为常年挨打挨成习惯。
戚野的恢复速度比医生预想得要快,五天后便能下床,进行适量活动。
“可以了可以了!”
但许愿不许他走那么多,“戚野!从你下床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分钟!江潮,把他弄回床上去!”
怎么有他这种才好转就想着随便溜达的人。
她感觉他脑子还不太清醒,分不清楚“适量”和“过量”的区别。
江潮立刻撸起衣袖:“好嘞!这就来!”
陈诺失笑:“你慢点儿,别碰着七爷。”
“这你放心班长。”从江大少爷进化成江护工,江潮只用了短短五天,“把我碰了都不能碰着他啊!”
许愿指挥江潮扶着戚野,又往男孩身后塞了个枕头。
确保他这样靠着比较舒服,回头看陈诺和石小果:“你们俩个不回去?”
目前还是两两一组值班。
今天她和江潮来得早一点,陈诺他们可以先撤退了。
石小果一脸无所谓,嚼着泡泡糖:“时间还早,多待会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