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没有拒绝,抬脚轻车驾熟的登上去,搂住他的腰。
路上有积雪,沈傅白这次难得放慢速度,寒风飕飕的吹过来,许诺觉得有些冷,一头扎进他的后背里,沈傅白一怔,不知是不是错觉,许诺觉得这次的车速比刚才更慢了。两人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她从摩托车上下来后,沈傅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正欲驾车离去。
许诺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有些迟疑,地上积雪这么厚,这会马路上已经结冰,他骑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这时肚子也不受控制的咕噜起来,于是便开口问道:“那个...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沈傅白已经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她,“好啊。”答应的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许诺...
说是吃饭,其实只是简单的下了个面条,上次说过许诺的手艺不怎么好,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因为吃了几次自己做的饭菜,发现竟然连食堂的大锅饭好吃都没有。对于做菜她备受打击,后来只做一些简单方便易熟的东西。
两份鸡蛋面做好,许诺从厨房端出来,放到餐桌上,却没在客厅见到那人,只能到房间里寻找。
然后就见那人这会正在她屋里,盯着她摆在床头柜上的照片看,那是她从小到大和哥哥一起拍的几张照片。沈傅白看着照片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内心一阵煎熬,那时她笑的多阳光啊,可是现在却由于许皓的事,受尽折磨,他想起刚才在公安局门口看到她哭泣的模样,该有多伤心,该有多绝望,才会那么不爱惜自己在雪地里席地而哭,丝毫不管这严寒冰冷的积雪对身体造成的损害,也不担心自己是否会在那黑暗的地方受到危险。他这才在那里等她那么久,送她回来。
而她在门口怯声邀请,让沈傅白知道她其实是害怕孤独的,害怕自己一个人回到这冰冷的屋子。她跟他一样,他们都是被这世界抛弃了的人。
沈傅白看的出神,许诺在身后叫了几声‘吃饭了’,那人才终于回过神来,转身,不敢与其直视,径直走向餐厅。
这个鸡蛋面的菜相确实要比那天的番茄炒蛋好很多,沈傅白拿起碗筷埋头开吃起来。
许诺有些紧张的看向那人,不知手艺是否渐长,结果那人面不改色的吃掉整碗面条。她有些失望的低头吃起自己的面条。
耳边突然传来阵阵‘轰隆’声,接着窗外便闪现出一道又一道亮光,五颜六色,一闪一闪,一阵接着一阵。
已经开始放炮,意外着马上就要开始接年了。
许诺看着那美丽的烟花,想起了去年过年的场景,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失落。
又看看还在埋头吃面的沈傅白的身影在烟花里或明或暗,他好看的五官在这样的情景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她正欲细看,那人突然放下碗筷,终于抬头直视她的明眸,看得她一阵紧张,大约几秒钟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要不要做点其他的?”说完便伸出手,牵住许诺的手,把她往里带。
做点什么呢?许诺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以为他说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接下来就发现是她自己想歪了。原来那人只是把她牵到院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兜烟花,种类繁多,什么仙女棒、飞蛾子、摔炮、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
许诺惊讶道:“你哪弄来的这么多烟花?”
那人却不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根烟,放到嘴上,点火抽了起来。
这是许诺第一次见沈傅白抽烟,之前她一直觉得同学之间所流传的关于他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不足为信,可是看到他娴熟的动作,她想,大概、可能会有一部分是真的吧。
半根烟结束之后,沈傅白才缓缓开口:“先放哪种?”
??末了才意识到问的是放哪种类型的烟花,许诺随便指了一种,是飞蛾子,那人便走过去,用那剩下的半支烟,对着索引点上去,只听‘啾’的一声,那飞蛾子便冲了出去,在天上划出一道光线,然后‘轰’的一声就炸裂了,绽放出绚丽的花火,映衬着树上的积雪也闪闪发光,十分好看。
许诺刚才的阴霾随着这道烟火一起烟消云散,她终于又勾起了唇角。
那个时候她心里生出了一些对老天爷的感谢之情,是啊,人的一生艰难而险阻,可是当她处在着泥潭的边缘苦苦挣扎时,仍有一个人愿向你伸出手,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她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情不自禁的牵住沈傅白的大手。
沈傅白一愣,她的手虽小,可是在这冬日黑夜里显得格外温暖,仿佛能将他多年毫无知觉的身体捂热。
万千烟火里,沈傅白扭头深沉的看向许诺,柔声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许诺也扭头对上他神采奕奕的双眸,笑的明媚而坚定道:“我想要真相大白。”
沈傅白隐藏在棉衣里的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眼神也暗淡一分,末了转过头去,不再看许诺。
许诺却是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的异常。
两人又放了一阵烟花,待真正的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天,沈傅白才姗姗告辞。
她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几次欲张口留他在这里,却始终开不了口。
第50章 11
二月还未过半, 高三的莘莘学子们便已折返校园,这一学期是关乎到他们终身命运的重要的时期。开学第一天,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精神抖擞。
这一天, 许诺没有在学校看到沈傅白,她心里不确定,那人今年是否还会继续在这里求学,因为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分别之后, 两人又像陌生人一样, 不再联系。
第二天,沈傅白,依旧没有过来, 许诺心底阵阵失落,可是却一再提醒自己不能过于在乎这件事,高考马上就要进入两位数字倒计时, 她不可以分心。
一直到开学一周之后,沈傅白才姗姗出现, 她看着他墨色的头发在蓝白色的校服映衬下显得更加浓烈,一直颗悬着的那颗心, 终于安定了, 便雀跃地低头开始刷题。
不知多久, 教室里突然传出张景洪高亢的声音, 他说:“同学们, 省级一年一度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这几天就要报名了,咱们班要选出两名学生去参赛, 有没有人自告奋勇的去报名参加比赛啊。”
说实话,这个比赛是省级比赛, 并不能拿到很有含金量的奖牌,对高考也没有什么加分项,不少学生对这个比赛确实没啥兴趣,大家头也不抬的继续刷题。
张景洪看到这情形,也不意外,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但奈何校领导一定要让他们班选两名学生参加,他虽为难,但还是要完成领导交给他的任务,于是再次发声问:“有没有同学想去啊?”
教室里一片静寂,大家都在埋头看书,不待搭理他,却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奶音:“我去。”
张景洪循声而望,见许诺正举着手,欣慰的点点头,又问:“还有人去吗?”
许诺紧张的放下小手,从小到大她很少主动举手,刚才听到班主任说完奥利匹克数学竞赛的时候,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想去,她要去参加比赛夺得第一名,拿到奖金把学费交上,可是人群里没有一个人率先回答,她也不敢第一个举手,百般纠结之后,才终于做出这个决定,想到这又继续低头刷题了,却听见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我去。”
那人刚说完,班里就跟炸了锅似的,沸腾起来。一旁的李佳佳,推了推她的胳膊,近乎疯狂的说道:“许诺,许诺,你快看,是沈傅白啊,沈傅白要去参加比赛,他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言外之意这人天天睡大觉,能有什么水平。
杨成这次倒极为配合的点点头。
石荞在后面花痴的说了句:“那也不一定啊,没准人家是天才。”
许诺依旧低着头,并没有加入其中,但内心也有点意外,沈傅白竟然会主动参加,但转而又想起那天他教自己数学题时说的话,又不觉得意外了。
张景洪也没再过多询问,反正找到人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就行,毕竟现在学生们的时间都宝贵的很,点名让人去参加,少不了有些强迫人的意思,万一耽误高考,被人埋怨就不好了。他点点头,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对那两人说:“好,那一会中午放学后,你们来办公室找我,我跟你们详细的说下比赛规则和流程。”
说完拿出试卷,皱起眉头对大家说:“好了同学们,我们今天来再次复习遗传学中的显性遗传和隐性遗传,大家来看这一题,已知小明的父亲X基因上的某个序列带着a基因,那么请问小明女儿带该基因的概率为多大...”
...
放学后,许诺还在刷题,沈傅白却起身直接叫她一起去办公室,声音从头顶传出来。
许诺顿了顿,然后起身,跟在他身后。
生物办公室里,两人乖巧的站在张景洪办公桌前,那人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表,让两人去一旁找个空位坐着填好。
沈傅白率先伸手接过报名表,然后径直走向那边空着的办公桌,伸手将其中一张表格放在上面,自己则走向较远的那张桌子。
许诺心里生出一股暖流,那人好像无形之中一直在照顾自己。
两人坐好后快速按照要求填好,沈傅白却先她一步把手里的表格放在许诺面前,示意她帮他一起交上去,这是许诺第一次见沈傅白的字,只见白纸上用黑色水笔写出的字力透纸背,刚劲有力,矫若惊龙,洋洋洒洒,倒和他一向慵懒的性格不太匹配;许诺往上看到身份证那一栏,这才知道那人比自己大一岁,真是没想到。为了不让他察觉到自己偷看他的隐私,许诺伸手把他的那张报名表压在最下面,快速走向张景洪,把报名表递给他。
张景洪接过表后,认真检查一番,发现没啥问题后点头道:“好了,已经没事了,参赛时间2月28日,还剩两周的时间,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末了也不忘嘱咐道:“学习也得跟上哈,切莫因小失大。”
两人默契点点头,出门的时候沈傅白问许诺:“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
许诺一时没想好是否该如实回答他,便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呢?”
沈傅白微愣,没想到她竟然会跟他打太极,随后又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有意思。
许诺见他笑,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这笑刚好被来送作业的李佳佳看到,那人很是意外,随后又有些生气,觉得许诺这人白莲花。尤其是她当着班里男同学面前笑时,那些人简直都被勾了魂一样,就跟现在的沈傅白一样,而她之所以这么讨厌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高一时,大家还是好姐妹,李佳佳由于有个校长爸爸,备受同学们热捧,她一直引以唯傲,觉得自己就是这世界的中心,直到某一天听到班里男同学小声讨论班里谁是班花,然后听到男同学们似乎都比较喜欢许诺,觉得这人温柔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时,惊为天人,是班花第一人选。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便生出一股强烈的不服。觉得许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尽知道勾搭男人,抢了自己在人前的存在感,于是就开始讨厌她起来。这会又见到她和沈傅白有说有笑,便更加的讨厌她。她心里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让许诺在同班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受尽众人嘲笑。
接下来的几天,许诺和沈傅白的交流逐渐变得多起来,尤其是在数学问题的探讨这一块。沈傅白早就学完高中所有的知识点,且每个知识点都掌握的很熟练,奥林比克的模拟试题对于他来说就是小意思,但对于许诺来说却有些吃力,不是因为许诺不聪明,也不是因为许诺不知道从何下手,而是在做题的过程中,许诺总易陷入误区,走入极端,而且很难说通,两人因为这些事情,多次进行了详细的探讨。
沈傅白也是这个时候意识到许诺这人虽然平日里文文静静,柔柔弱弱,但是骨子里的自我意识超级强,如果你没有一套成熟的逻辑和思维,很难说服她改变自己的方式。
总之在解题技巧和方式在,两人很是一阵摩擦跟交流,最终才算勉强生出一些默契。
偶尔放学后,两人也会一起去食堂吃饭,许诺这才发现,那人不是不吃饭,而是每次都是赶在食堂快要收摊时,才姗姗过去。许诺曾问他为什么,他则慢吞吞的回道‘因为人少’。然后许诺就明白了,这人和自己一样,怕闹,不随波逐流,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两人闲时也会讨论些其他的,比如哪些书籍好看,沈傅白则比较喜欢一些文学方面的书籍,而许诺则比较喜欢心理学方面的内容。
沈傅白也曾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方面的内容,她则用似真似假的语气回道‘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好自己’。
沈傅白是那时候才知道许诺这人自我保护意识也较强,他想原来以前自己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人,一直以为她是胆小、怕事、懦弱的性格,但这句话则透出这些只是这人的生存之道,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比赛前一天晚上,沈傅白突然来她家找她,好一阵子等待,才终于在楼下等到她。
那天是周末,许诺上的白班,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一进院子便发现那人正躺在门前的小长椅上,腿随意搭在车头上,双手放在头后面,头上搭了一本数学题库,看样子似乎是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