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屿没有错。
那他周恒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回到裴家,还是会遭受一样不公的待遇。
他就这样回去,仍然什么也得不到。
他的满腔恨意会永远凝结在胸口。
泪如雨下的周恒擦干净了满脸的泪,转身走进离他最近的一个车厢,车快要加速开走了,他不能再犹豫,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便将小婴儿丢弃在一个空座上,周恒决绝地转身跳下了火车。
他目送着那辆列车驶远,到最后月台安静得只剩回声。
凌晨五点,北方天蒙蒙亮。周恒从火车站往家里走,他选了一条小路,行走在山河之间,灰蓝色的天空将他年轻的脸庞衬得阴沉。
周恒在这条不长不短的路程中发生了严重的耳鸣,他听见火车开动时那刺耳的鸣笛,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划破他的鼓膜。他挣扎难安,头痛欲裂。
周恒躺在地上,天地颠倒,四周的青山压在他的身上,持续不断的鸣笛声震耳欲聋。
眼泪倒灌进耳朵,苍天正直视着他。
这是他做的第一件坏事。
此刻的罪行会让他坠入无间地狱。
“小屿,对不起。
好好活下去。”
……
周恒最后对程今宵道:“他和你一样,也是在孤儿院长大。”
程今宵听着周恒平静地说着这件事,紧紧捂着胸口,喉咙口紧了许久说不出话。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在一刀一刀凌迟她的心脏。
“他8岁回到裴家,他母亲远嫁不再管他,他的父亲忙于工作,他能依赖的人只有我。”周恒再次开口,已经没有了什么情绪。
程今宵不懂,他怎么可以将这些事讲得如此轻描淡写。
“你在利用他吗?”
周恒摇头:“我对小屿是真心实意的好。因为我欠他。只不过我和他的爸爸有一些过节,最后又牵连到我们的感情。”
“裴牧自杀的事情真的与你有关,是吗?”
周恒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她看着周恒,声音又沉又沙哑:“他知道你的这个秘密吗?”
周恒摘掉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表情有几分痛苦,“知道。”
那是裴牧自杀的同年,某一天下午,裴望屿去找周恒,无意间听到周恒和赵亦涵的争吵,他蹲在门后,听见赵亦涵骂着周恒的伪善——“你好意思说你爱小屿?你爱小屿就不会害死他爸爸,你爱他当年就不会把他丢到火车上让他在孤儿院待了这么多年。你到底爱谁呢周恒?你分明只爱你自己。”
裴望屿听闻,很久很久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门被打开,门里的周恒惊恐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裴望屿,10岁的他站起来还不到周恒的胸口,他无助地倚在门上哭。
周恒不知道裴望屿听到了多少,但这一些事他是无意对他说起的,他知道裴望屿有多么无辜,他伸出手要去抱他,“小屿,你听到了什么?”
裴望屿摇着头:“小叔,我小的时候是不是不乖?”
“不是的。”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
“不是的小屿,你没有错。”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泣不成声抓着周恒的衣角:“我还以为……你是爱我的。”
他抽泣着说,“小叔你骗骗我。”
“你说那些都是假的好不好。”
“你可以骗我,说你是爱我的。”
他紧紧地看着周恒,眼里还有最后一点渺茫的希冀,而周恒动了动唇,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会无力地劝说道:“小屿,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不提我就可以忘记吗?我也想忘记。”
他湿漉漉的眼睛哀伤地看着周恒:“那里的冬天好冷,我看不到阳光。老师都很凶,他们会打我,会踢我。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我都记得很清楚。”
他说:“忘不掉的。”
“小叔,我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