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女子眼睛慢慢合上,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她已经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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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平跌坐在白玉台上,整个训诫台上只能那个听到风声,片刻之后响起了呜咽的声音,像是无数种无法宣泄的情绪被闷在嗓子里,堵在喉咙口,千转百回,只发出了一声声嘶哑的,走投无路的低吼。
“或许是我错了。”子书成周看着自己曾经的弟子,“如果当初就让你知道慜儿的用心,你不会走到今天。”
他走上前,终于把手放在了封子平的头顶,想曾经教导他那样,轻轻抚了抚掌下霜雪一样的白发:“当初让你和慜儿一起去,也好过让你折磨自己这么多年。”
“……你骗我……”封子平低着头,嘶声道。
“慜儿的性子你了解,那孩子什么时候不是为你着想!”常正浩脸上也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当年你抱着她到药堂来寻灵药,神志不清状若疯魔,你师父本想等你冷静些再跟你谈话,可惜你狂性大发,打伤了他离开流云山,一去就是二十年,他怕你做傻事,这些年为了找你,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修为!没想到你……”
“我打伤了师……你?”封子平骤然抬头。
“不止。”顾鸿业沉声道,“他当初已经力竭,凶兽毒性猛烈,你以为你为什么没有中毒?你师父都在制服凶兽的过程中重伤,你为什么没事!?”
“是他护着你,敏儿已经回力乏天,他不想再让你有事,废了半身修为传给你,没想到你只顾一己私欲,是非不分,现在更是酿下大错!你小师妹与当年之事何干,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封子平死死咬着牙,路问妍依然无知无觉,睁着一双透亮不染尘世的眼睛,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刚好看着他的方向。
“我……我……”封子平看着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瞳,依然觉得一股暴虐的仇恨郁结在心中,但有什么东西水一样荡开了一圈涟漪。
他突然有些不解。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恨苍霄派,恨子书成周的?
他当年分明知道到药堂求药的时候,慜儿身体已经凉了,是他不死心,总报有一丝幻想,慜儿若是死了,他要怎么活下去?
他明明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没有护好她。
离开流云山以后,他已心无所念,只想把以前和慜儿都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然后,去黄泉陪着她。
为什么就开始迁怒师父,乃至整个苍霄派?
“前辈……前辈!”路问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小心一巴掌打在了封子平脸上。
封子平:“……”
常正浩:“……”
顾鸿业:“……”
路问妍:“?”我打到什么了?冷冰冰的。
封子平骤然间打了个寒噤,脑子里嗡一声,一个冰冷刻板的声音在他记忆中浮现出来。
“可怜的人,活的行尸走肉……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我有缘,我教你一个办法,救你妻子去吧。”
是当初在三界外的极寒之地,他听到的神谕。
那个声音还告诉了他返生花的用法,他在极寒之地苦苦守了几个月,找到了返生花,又用了好几年,才找到了带着它离开的办法。
他离开极寒之地后辗转许多个地方,按照神谕的方法,抓妖族和魔族取心头血炼药,果然“救回”了慜儿,让她恢复了血肉。
他为什么那么恨子书成周,甚至为自己找到了绝佳的理由?
是日复一日在惊喜和失望中徘徊,所以想要自欺欺人吗。
他怔懵中抬起眼,看着站在面前的路问妍,胸中那股暴虐的念头又涌动了起来,但又被某种不可言说的,沁凉的气息压下去。
——那是路问妍身上的气息。
“师父……”封子平看向子书成周,十几年没有再流过眼泪的眼睛里涌出热流,下一刻就冻在了眼底,“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我错了……我能救师妹,我知道办法。”
蜿蜒的台阶上传来脚步声,仲岳猛地冲出亭子,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台阶上方两个人慢慢走了下来,其中一抹红色明艳地有些晃眼。
“岳儿,送你师妹回去。”常正浩把路问妍扶到仲岳面前。
“是。”仲岳结果路问妍的手,“长老,那……”
常正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路问妍:“封子平样子有些不对,子书和掌门还有话要问他,我回去找点东西再来,该问的已经问出来了,你们先回去。”
奚飞白听到常正浩这么说,知道封子平肯定说了能治路问妍的办法,当即不想再跟其他人废话,几步走在仲岳旁边,抬手轻轻揉了一下路问妍的头发:“回堃垚阁。”
这地方其他人都进不去,包括抱枕那个大师兄,甚好,苍霄派应该多点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