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庆脆脆还觉得占了钱家的便利,月底结算工钱都要多给铜板,算做是看门户的工钱。
却不想以后生意越做越大,工坊连成一片片的时候,背后的空旷处一座座都是小院。
那时候也不是竹舍了,外人提起这一处都叫海舍。
农户人家叫庄子,海户人家倒成了海舍了。
且做后话了。
庆脆脆听了半晌,正欲转身,却见跟在钱婶子身旁的一个人扭头看了过来,先是愣下,而后露出一个欢喜的笑来。
庆脆脆点点头,示意她认真些。
瞧着她转过头,庆脆脆扭身,就见自己正巧站在门当口,丈夫正和柳大收整地方预备着接应海货了。
大日头,又是在做体力活,两人都是光膀子的吊衫。
她想了想,收海货的地方还是另外搭一面隔断吧。不然上工的人里若是有未出嫁的闺女,瞧着两个男人大膀子也尴尬。
其实村里乡下没那么讲究,农忙的时候谁家没个光膀子出力气的汉子?不过未免传出有伤风化的闲言碎语,还是预备着比较好些。
正出神想着呢,外边一阵清脆的摇铃铛声音。
这是骡车到了。
庆脆脆寻了一条缚带,冲里间钱婶子喊道:“钱婶子,货到了,预备着上工了。”
钱婶子‘哎’一声,赶快招呼手底下的人快些。
可不得快些,海货一上来,最是鲜活。
铺子里收回去宰杀、过头洗、再入筐,走山道这许久,有些早发臭了。
若是不加紧些,糟蹋得越多越不能用,这生意本钱就浪费了。
这是钱婶子头一日做管事娘子,心里早就成算,依旧还是紧张。
从第一筐海货进院子,她就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一直到这一批的全都分出去定了章程,匆匆喝了一口茶水,拽了矮墩子就往大盆跟前坐。
大盆最中间是料工刚倒进去的红糟料子,她将一侧的麻布表油布里子的手裹一戴,向前从最中间捞了一大团,欻欻忙活起来了。
她自己牟着劲儿做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哪一个做得不到位,直接指点。
三两轮下来,初上手的有几个就受不住一直弯腰揉搓,苦着脸说酸乏。
东家说了恩威并施,不能一味地压着人做工。
钱婶子看一眼辰晷,算计着时辰,于是道:“歇上一会儿吧。工棚桌上有茶水,起来松泛下。”
人群中有两三个是老手,做惯了活计,这一会儿功夫两大箩筐的珍贝出活,每人一大筐腌好的鱼能上架了。
往日钱婶子和她们是一边地位的,今儿人家是管事娘子,吆五喝六的,瞧着就得势人样子。
不过她们酸也没得别的说辞,谁让钱家这个从去岁就跟着东家做事了。
用人当然是用旧的好,毕竟有情分在。
且她们若是想像钱婶子一般体面管人,须得更上心。
东家说了,莫以为之前曾做过就自诩比新人强,要知道这本事不难,做上几日熟练了,大家都是熟手。
比这比那,还不如比较谁能坚持。
万不想哪一天也能混个管事娘子当呢?
庆脆脆正坐工台处给秦二写入库条子,听着一道小黄鹂般好听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珍珠表妹在和丈夫请礼呢。
小妮子一个,还学钱婆子请安的姿势。
她笑了笑,收回视线正好瞧见秦二眼巴巴地看着珍珠,于是笑道:“怎么?惦记着成家了?”
秦二嘿嘿笑,“没有。就是...就...没啥。”
他黑土蛋一个,哪里配得上那鸡蛋般白嫩的小姑娘。
庆脆脆取过红印泥,盖着戳子道:“昨日你大哥来过,以后送货不走银钱,只拿对文,他会每五日来对一次账目然后领钱。”
大哥走前交代过,说是这样防着被山道上的贼给盯上。
秦二点点头,收好对文,往外走的时候正好路过那姑娘的身边。
他刻意落得脚步慢些,却不想另一处上工地方的婆子喊声了,小姑娘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小跑开没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