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纺织厂的很多员工和周边的市民,仍对模特队抱有一些偏见,对她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奇装异服和不事生产上。
纺织厂副厂长孙同军和工会主任于书芹在开例会时,不止一次地提过要开除模特队的正式工身份,同时隐晦地提醒其她工人:模特队从不干活,却在广交会和服装展销会上赚到了不少演出费,这对于辛苦劳动的广大工人来说,极其不公平。
许多人确实被煽动起来,纷纷写匿名信要开除模特队的正式工身份。
葛大川厂长和钱杨副主任,哦,现在应该叫他钱主任了,上个月他被葛厂长扶正了,两人一度被这件事闹得焦头烂额。
对此,秦秋意也略有耳闻,不过模特队现在已经不归她管了,她便没有插手。
“你们不要多想,那些演出费都是你们应得的报酬,纺织厂要是没有你们,收益起码要砍掉三分之一,所以,那些匿名信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秦秋意劝了几句:“你们不过是倒霉的成了某些人博弈的筹码,才会变成众矢之的。”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冷淡下来。
如今已经到了1985年,下半年企业改制,改为厂长承包制,也就是说,只要厂长向国家掏出一部分钱,并承诺每个月按时缴纳利润分成,厂长便成了整个工厂的实际掌权人,不再受到上面的钳制。
孙同军的目的是得到纺织厂,为了这个目标,他首先要拿到厂长的职位。
可是葛大川的厂长做得好好的,并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想把他撤职何其困难。
于是孙同军便开始琢磨脏招,模特队只是其中的一步棋而已。
秦秋意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半年,恐怕纺织厂是不会消停了。两派的斗争必然进入白热化的阶段,直到厂长承包制尘埃落定,到时候成王败寇,才能见分晓。
赵雨洁她们并不了解内情,只是被同厂的工友莫名其妙孤立、针对,有些难受,心中满是不被认可的苦涩。
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队伍,秦秋意想了想,开口提醒道:“最近几个月大家都小心些,不要着了别人的道,给某些人开除你们的理由,知道了吗?”
赵雨洁她们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知道了。”
之前模特队胡建设被公安局抓住送进监狱的事,被有心人捅了出来,还有他脚踏两条船的事,也传遍了整个工厂。
很多人都说模特队的人乱搞男女关系、品行败坏。
甚至葛小瑛也被牵扯其中。
葛小瑛曾经暗恋的对象叫程鑫,程鑫和杜爱芳处了对象,后来杜爱芳勾搭胡建设,胡建设又睡了唐曼。
胡建设他们的事情一出,程鑫立刻意识到杜爱芳偷偷给他戴了绿帽子,于是找了几个哥们天天跑到模特一队的练习室外面骂杜爱芳,直到把杜爱芳骂的不敢出现。
程鑫后来高调地找到葛小瑛,说要跟她处对象,还说什么他是被杜爱芳给迷惑了,现在幡然醒悟,了解谁才是他应该珍惜的人,总之,把葛小瑛恶心了一通后,直接开始动手动脚的耍流氓。
葛小瑛的男朋友潘明亮一看女朋友被欺负,二话不说上去就打了程鑫一拳,程鑫气不过,和他打作一团,把事情直接闹大了。
钱主任过来处理事情时,简直要被她们这段狗血多角恋给气笑了。
最后,他狠狠惩罚了潘明亮和程鑫一顿,但是经此一事,还是坐实了模特队男女关系混乱的传闻。
秦秋意严重怀疑程鑫是受了什么的指使。
要搞掉葛厂长,必然要先斩断他的左膀右臂,钱杨是坚定的厂长派,模特队又是由钱杨主要负责的,其中牵扯众多,所以孙同军他们才会拿模特队开刀。
秦秋意的出现,同样数次破坏了孙同军的夺权大业,恐怕他们对付完模特队,下一个目标就是她了。
她倒是不怕别人耍手段,只怕身边的人会受牵连。
*
1月4日下午,秦秋意所带的小组回到了南桥市,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公共浴池洗澡。
坐了半天车,腰疼屁股疼的,再加上天气冷,车子不开窗通风,她们四个人加一个司机窝在不大的驾驶舱,机油的味道有点感人。
她拎着洗漱用品和毛巾、浴巾来到公共浴池。
秦秋意要了一个单间,单间里淋浴喷头和浴缸都有,不过她嫌弃浴缸不卫生,只用了淋浴喷头。
痛痛快快地洗完澡,大概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用毛巾包好头发,她找出一款桃花牛奶味的润肤乳仔细地涂遍全身,然后才换上衣服。
浴池里面不提供吹风机,秦秋意在前台那边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慢慢地擦着头发,直到头发八—九分干,才戴上帽子,裹紧羊绒大衣往外走。
刘思艳知道秦秋意去洗澡了,把自己屋子里的煤球炉子提到她房间里,给她暖暖屋子。
抱了一捆柴火走到西厢的厨房,刘思艳拿了一个小马扎坐着生火烧水。
“妈,我回来了。”秦秋意把洗漱用品放回屋子里,跟刘思艳打了声招呼,“家里还有没有热水?”
她想用热水洗一下内衣内裤。
刘思艳往灶眼里添了一把柴:“没有了,我正烧着呢,等烧开了你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