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出去找郎中、挑卷宗的一炷香辰光里,那两个主事不知从哪里找来纱幔,把她的坐席彻彻底底给罩住了!
她进去将看不到外头,当然,他们也看不到她。
都是在官场上打了几年滚的人,这拒绝交流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们当她是个什么?!来色·诱他们让他们无法好好工作的祸水吗?她特意读过朝廷对女子为官一应仪礼的描述,可没说女官要避席!
郎中提及“人言可畏”时晦涩的眼神,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差事”但就是不理她的同事……舒兰与心里恨,但嘴上什么也不说。
她进了那纱幔,放下卷宗,先给自己研墨,铺好了纸张,然后展开第一卷 开始细细读起来。
——他们越是不肯接受她,她越是要让他们明白,轻视人,哪怕是个看着靠抱公主大腿上位的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让她发现大燕银行的档案中有BUG!否则,她定要叫公主和皇帝都知晓他们在做什么。
不是怕台谏么?在皇帝的银库里动手脚,可比乱搞暧昧更值得台谏出手扒上一扒!
第104章
大燕银行经营的这六年,留下的档案不说浩如烟海,卷帙浩繁四个字总是当得起,舒兰与读纵版书的速度本就不快,立心要找茬之后便看得更慢。
但好在颇有所获,不知不觉间,手边的纸张上已经记了三五个疑点,只待核实清楚,便可向公主举报了。到时候公主是高拿轻放,还是杀鸡儆猴,舒兰与管不着,可无论如何,这帮自以为是的男子,怕是就再不敢小看她了。
想到那一幕,她只觉心下宛如痛饮清泉一般舒爽,因此既感觉不到饥饿,也不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外头响起了内监那比寻常男人细的声音:“尚女官?尚女官可在里头吗?奴婢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祝蕤,殿下吩咐奴婢来请女官的!”
舒兰与这才从工作中惊起。她连忙起身要撩开纱帷,却是跪得太久,腿脚酸麻,差点儿跌倒。
太监注意到了纱帷中的响动,他快步前来,揭了帷帘,喜笑道:“哎呦呦,尚女官,这来了户部的第一天,就白白多做半日工?人家都散了,独你一个人还在这里!”
舒兰与揉着酸麻的小腿肚,龇牙咧嘴之间不由一怔:“他们都走了?”
“可不是?”太监将帘子挑得更高些,“您看,人去楼空的!奴婢听公主殿下命令,去您宅子里请您,那边儿却说您还没回来呢……亏得奴婢这脑袋还算得上灵光……”
舒兰与讪讪笑道:“殿下召我么?”
“殿下听闻您回来,很是欢喜,本来今儿早上便要请您去的,想着您按规矩该来户部点个卯,中午便派了奴婢过去……谁想到您就这么实心眼儿,在这里辛劳到这时节!”
舒兰与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她道:“好,我知晓了,可你等我一等,我这腿脚现在不听我使唤呀。再说,去见殿下,穿这一身也不大适宜……”
太监笑道:“您穿着这一身官服,当真是仪态端庄,叫殿下看看您如今的造化,她必然也欣慰,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舒兰与只好说实话:“亲王殿下也带的有好些东西,要托我交给公主殿下……”
“……那奴婢陪尚女官一道回去一趟?”那太监闻言,也知晓这毅亲王的礼物不好耽搁,果断让步了,“马车就在衙门外头等着呢!咱们走吧?”
饶是公主府上的车马灵便,路上也无人敢拦,舒兰与回去带上礼物,再到达公主府时,天色也已然渐渐暗了。公主已经用过了晚膳,正在园子里同杨英韶散步。
舒兰与跟着太监进了花园时,便见那一双人在鱼池边上并肩立着,竟是……在钓鱼。
舒兰与“啧”了一声,示意宫女太监们不要通报,自过去几步:“殿下,杨将军,好端端的,何必欺负锦鲤呢?这锦鲤土腥味儿大,也不好吃啊。”
峄城公主闻言回过头来,见她行来,一怔旋即大喜:“阿婉!阿婉你回来啦……”
她前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得身后“啪”一声脆响,扭头去看,但见杨英韶提着一根鱼竿,捋起那根空荡荡的断线,表情挺不自然。
“鱼跑了!表兄你……哎呀笨蛋!”
杨英韶咳嗽一声,道:“寻常鱼线,也配用来钓公主府上的小龙么?它实在是不堪当此重任啊。”
三人一道笑起来,峄城公主丢下杨英韶,自己上前来,携了舒兰与的手:“走走走,咱们上前头亭子里头说去。嗳,你气色不错。”
“黄昏时分日光又暖又软,瞧谁气色都不错呀。”舒兰与笑道,“臣妾看,殿下才是一天一个样,如今是天底下最美貌的女郎了。”
峄城公主嘻嘻一笑,眼神往杨英韶那边一扫。杨英韶亦正看着她,小儿女眼神一触,各自转开头去,脸上却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啊,恋爱使人变美吗?
舒兰与没说什么,心中却不由思量,或许在叶清瞻身边,她也是这样容光焕发的吧?
公主府里也设了池塘水路,并在池塘上凌空架起水阁亭子,亭子十六面皆垂压着防虫用的素纱,既温润凉爽,又没有蚊虫烦扰,除却要爬几步楼梯外,这地方真是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