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倒是好声好气求我们卖给他们粮食啊,凭什么二话不说过江就抢?难道我们的百姓不用填饱肚皮吗?那是我们辛苦种出的粮食!”
“呵,”叶清瞻一笑,“这一回南下,他们的粮商倒是又给我们卖了不少粮食,好换柔然人送来的毛皮骏马……皇室亦送上了三百万石精白米,换我们退兵。左右百姓冻饿而死,又与达官贵人有什么干系?”
舒兰与惊道:“这三百万石精米,若是发与受灾百姓吃,说不准他们的边军也不必来惹事了。这南梁皇室自己竟也拎不清楚,饿着肚子的人,跟日日能吃饱的将士如何能比?竟敢轻易启衅,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们兵临城下时,梁帝斩杀了带兵北犯的将军,将事情尽数推在他们身上,并不承认北犯是朝廷的决定。既然如此,就当这昏招是守境的将军看不下属下挨饿所以发疯罢了吧。”叶清瞻叹息道,“他若真是因为士兵百姓没有吃的才越海前来,我倒也不怎么恨他了。”
“……即使他可能害死了你弟弟?”
叶清瞻的眉心一颤:“你……嗳,不要这样说,虽然我没找到他,但我总觉得,他不是那般轻易会死的人。既然敢出城欺骗敌人,他总该有个后手,不会是就这样轻易地去送命吧?那苏姑娘可还活着,他难道不想一起活下去?”
舒兰与歪着脑袋,思忖片刻,小心翼翼道:“你可想过,他……或许为了让苏姑娘能活下去,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去做这件事呢?并不是我要诅咒他,实在是……除非他对梁军建议挖土豆后便溜之大吉,否则,梁人发现自己上当,哪里能轻易饶得过他?”
叶清瞻垂眸,久久不言后摸了摸她的发丝:“天晚了,歇息吧。这些话,我们明儿再说。我赶了几天路,也很困乏了。”
“……对不住。我……或许不该说这个。”
“无妨的。”他回答。
帐中登时静寂下来,舒兰与闭了一会儿眼睛,实在睡不着,又睁开眼,瞧着悬在帐顶上的香球里一缕缕往外吐着烟气。
鹿鸣……
鹿鸣和苏流光在涵州这事儿并不奇怪,他们两个在叶清瞻手下是一对配合默契的搭档,你创新我推广,无论是几款新式织机,还是用来杀污水中孑孓蛆虫的草药汤,又或是用齿轮组带动的简易机械……这些东西之所以能在四州推广开来,是靠他们二人一处处一地地跑下来的。
教百姓们制作,教百姓们使用,教会了就换个地方。纵使有学得快的本地人可以承担一部分工作量,但大多数时候,这两个人都还要去实地勘察一番的。
在叶清瞻上一回返京之前,她时常与他通信,读到鹿鸣和苏流光二人的行止,也是甚为感佩。
在这个年代,能做这样的事情也不容易啊。哪怕叶清瞻用三合土铺了四州州府主城之间的道路,那没有减震功能的马车坐着也不会舒服。
这两个还是少年少女的身子骨,实在是吃了不少苦。
自从舒兰与穿越过来,成了峄城公主一路的人,对主角的态度便有些矛盾了。后来更是觉得他们二人大约已经与她无关,只要还活着就成。
是啊,她的世界里有皇帝皇后,有公主驸马,有毅亲王和户部的上司同僚。他们都比鹿鸣和苏流光风光,仿佛当真可以代替那一对儿做上男主女主了。
可是,当涵州城危如累卵的时候,鹿鸣独自一人出城,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诱骗敌军,那样的勇气,却叫舒兰与觉得,他这原时空男主的身份,到底当之无愧。
不,他甚至比先前还要靠谱,更加出色!
原先他只是能为喜欢的女孩儿报仇,便鼓起勇气骗驸马去杀了公主,虽然也是冒着生命危险,但平心而论……到底是缺德。若不是峄城公主死得早,杨英韶的命运或许也会不一样,而那场战争的结局,又会如何呢?
太多的可能指向不同的方向,在初始的设定里,却只有一个同归于尽般潦草的结局。
可现下,他偷偷出城去骗人,动机或许还是想保护心爱的女孩免遭兵戈之灾,可被他保护的,又何止是苏流光一个人呢?
是整座涵州城里的百姓——或许还不止,若涵州城沦陷,粮草落到梁军手中,其他地方的百姓难道不会被得到补给的梁军袭扰么?
还有啊,若不是那些梁军士兵中毒,为涵州解围的增援将士又要付出多少牺牲呢?
舒兰与没有办法对他的英勇无动于衷。
想想鹿鸣是个多么腼腆温柔的少年,她便更是难安,眼底下热热潮潮的。
他今年多大了?好像也只过了二十不久啊。
舒兰与扯了扯被角蘸掉眼中潮热,可大约是这动作太大,叶清瞻也睁开了眼瞧她:“阿婉,你……”
她索性把脸埋进叶清瞻怀里,不曾说明自己的失态,但他大约是明白的——她听到了一声极轻的长长叹息。
“苏姑娘……她还好吗?她知道吗?”舒兰与小声问。
“她……”叶清瞻略略沉默,极审慎地回答,“她知道此事后病了,不大好。”
第119章
舒兰与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她不相信主角会死,按照业内的说法,当一个空间的主要角色死掉,而结局确实无法达成的时候,这个时空就会被强制回收,而所有的穿越者都不得不返回现实。为了避免这种容易被顾客起诉索赔的事情发生,各大公司一般都会打开主角保护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