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
她抛弃他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她走的时候,他还是圆滚滚的矮坨坨,撒欢似的抱住母亲的腿不让她走。
而这位母亲呢,冷漠地甩开孩子,不顾摔倒哇哇大哭的儿子,径直离开。
咸涩的液体朦胧了视线,混杂的雨幕中,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池砚记住的最后一眼,仅仅是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期间,她从未与家里联系过,更别提看望他这个儿子。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母亲。
幼年时,每每问起父亲,妈妈去哪儿了。
父亲总会静静抱着他慢慢晃着,一边告诉他妈妈去了远方旅行,一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红了眼眶。
再大一点,父亲不再将他搂进怀里,面对这个问题,他不再回答,却迷恋上了鸦-片,叹一口气,吸一口鸦-片,想回答什么,却只剩下哽咽字腔。
池砚对母亲的印象依然是最美好的那一面。
长大起来,对母亲的记忆淡了,就翻出唯一的老照片看看,母亲熟悉的面容便又回到了脑海。
那张照片还被他带来了申京,想妈妈了就看一看。
他始终坚信着母亲会回来找他们父子,奈何日渐消瘦的父亲每每响起的哽咽,终究还是在他心里撕开一道裂痕。
母亲那张美好的面容,裂开了一道缝,随着时间增加,越来越大。
他心中隐约有数,她怕是再也不要他们了。
本以为今生再见无望,今日却冷不丁碰见了。
非常突然地,泛黄的老照片,活了。
然而,幻想中母亲温暖的怀抱没有,温柔的问候也没有,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
有事吗?
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不告而别的愧疚。
只有淡漠的字眼。
好像力求和什么撇清一般。
任谁都听得出来,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你答与否,她根本不关心,不过是意思意思应你一声。
仿若陌生人,但是她的眼神却分明知晓他是谁。
他是谁,连着血脉的感应,她不会感觉不出来,甚至连细微的眼神波动都丝毫不见。
这一刻,池砚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所猜测的,成了现实。
但是,警察的职业敏锐,使他迅速恢复表情。
不过短短几十秒,池砚便在大脑过遍所有情绪,最后收于平寂。
他沉声:“水泥是你倒的。”
女人挑眉,终于正视这个大男孩。
“是。”
她承认得倒是干脆。
“你和她是一伙的?”池砚视线转向已跨过门槛的高家大小姐。
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有几处破洞,大概是刚才锁链钩破所致。
女人刚要回答,就听见娇嗲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你母亲为高翠花服务。”
夏菱迈着小猫步,婀娜的身姿慢悠悠晃下楼来,一副看戏样儿,手中还扬着一把小檀木扇,一摇一摇好不悠哉。
听此,池砚双眼微微张大,“你怎么……”
“叶苌,好久不见。”
池砚诧异地看向她。
夏菱双臂交叠,下巴靠上,没骨头似的倚在栏杆尽头,软塌塌一坨,眉目间极尽慵懒,清魅的眸子微微眯起,抿出一条弯弯的线,像只餍足的猫,又夹着些小狐狸的狡黠,连同红唇里溢出的语调,都娇娇柔柔,细润如丝。
“在高家待得可还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