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黎觉予气喘吁吁,从小巷深处玩具店拖出一个半人高麻袋,跟个码头苦丁一样,闷头朝发型店方向走。即将开始的春日微风裹挟着细小的草絮,一直往她脸上飘,像是老天爷在给她加油鼓劲。
刚走到发型店街上,隔着老远,她就在玻璃橱窗上看到无所事事的珍妮。
在巴尔托先生的发型店里,化妆师发型师都是没有工资的,她们所能赚到的钱,也只有客人给予的提醒费…有时候黎觉予还挺好奇,珍妮为什么不努力,散漫得那么自然。
就算再怎么不付工资,巴尔托先生也不会允许有人在店里闲逛的吧。
见黎觉予进来,珍妮第一反应就是嘲讽:“不化妆了,改帮店里进货了吗?”
发型店内消耗品量特别大,每天都需要联系十六区外的廉价精品店员工,让他们把进货产品送到店里来。这种运输劳动力虽然也在时尚圈工作,却完全与时尚无缘,简直就是男版卖花女…所以珍妮的形容,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然而,听到这糟心话后,黎觉予反应全无,完全无视同事,将其当作净发牢骚的烦女人,也没有一开始想要帮扶对方的想法了。
她从麻布口袋中掏出娃娃,一个个摆上玻璃橱窗,整齐排列。
十个一模一样的娃娃,连穿的衣服都一样,摆在一起像十胞胎。
橱窗外路过的客人,都被这诡异场景吸引住目光,不知觉脚步变慢,想看看娃娃的主人黎觉予想做什么。
只有珍妮还没看清娃娃的用意,边吃零食边砸吧嘴,说:“真搞不懂华夏人在想什么?难不成摆上几个娃娃,就能保佑来客人了吗?”
“就像观音、佛祖一样?哈哈哈哈哈哈…”珍妮呲呲笑,声音难听。
“多拜拜吧,说不定就会有上帝下凡来帮助你。”
以前的黎觉予,还不觉得珍妮仪态全无,但自从学习贵族礼仪后,她惊奇地发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而这种发现,又让她从内而外地,产生独立出平凡人群的高贵感。
就像艾伦所说的“笑与不笑”规矩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黎觉予,可以自然而然地不按规矩来,轻轻松松就让礼节变得简单又细腻。
在这样的熏陶下,黎觉予神情流露出一丝尊贵气息,说:“谁知道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实见到佛祖或是上帝,但你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对其抱有信仰吗?”
“为什么?”
珍妮被对方昨天和今天截然不同的样貌惊到了,连追问都变得畏首畏尾来。
“因为上帝只是人类创造的戏剧角色,目的是催促人类发明工具,解决险恶的环境。”
她边解释,边转身拿起化妆刷,口吻嘲弄:“这些娃娃就是我的工具,解决我的困境…”
随后,化妆刷带着一笔腮红,落到娃娃脸上,变成雾状的晚霞色,均匀落在娃娃脸上。
——时装设计师将自家产品推销给国外顾客,主要靠两种办法:时装娃娃和时装画。
但将文字加入版画的工作十分费时费力,于是就有人将最新款衣服缩小,穿到娃娃身上,将他们统一送到全世界的商店里,向外国妇女炫耀新一季的时装,这便是当下最时尚的迷你时装秀,模特不是人而是娃娃。
而现在,这种恢宏法国时装的方法,被黎觉予用来恢弘自己的彩妆技术。
她效仿现代彩妆博主的方式,将十个娃娃,化上十个风格各异的彩妆。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明明这些娃娃都是同一张脸,但经过黎觉予的妆容修饰后,竟然肉眼可见地幻变为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个娃娃是性感的,大红唇晚霞般砖红腮红平添微醺迷离感。
第二个娃娃是天真的,裸色口红搭配微黄腮红…
第三个,第四个…
在黎觉予给娃娃化妆的时候,玻璃橱窗外围聚了好几个外国顾客,站在边上围观观赏。
观看时装娃娃展的行为,似乎刻在这群外国妇女DNA上,让他们瞬间接受了化妆娃娃这种设定。而且最惊奇的是——一样的面孔,居然可以画出那么多风格各异的妆容?
这种来自现代的彩妆技术,彻底震惊了这帮“没见识”的女人。
她们只知道使用化妆品化妆,可以美化肤色放大双眼加深五官轮廓,却不知道居然能像神奇的整容技术一样,直接给人换一个头,全程无害又无创伤,还相当便宜。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化妆师是员工吗?
为什么穿得那么普通?让人不敢轻易指名。
仿佛知道顾客们都在想什么,整理完十个娃娃,黎觉予再次返回后台,换上崭新时尚的燕麦色大大衣连衣裙打理好长直发后,才重新站回这个代表“冷板凳”的玻璃橱窗旁。
她对还处于迟疑态度的顾客们,打招呼道:“日安,女士,我是安托尼发型店的彩妆师,擅长无痛整容式妆容,让你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无痛整容式妆容,感受不一样人生…两个关键词,死死踩在崇尚美丽的法国女人心中。
再加上换上精美时装的黎觉予,一举一动都有高雅娇贵的味道,站姿不像平民那样笨拙,和隔壁珍妮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