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和谐的节奏下,两个小时的音乐会很快就结束了。夕阳最后一缕光辉下,歌唱家、演奏家还有交响乐队站成一排谢幕,带着满足表情的听众们则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平稳有序地朝门外走去。
只有一个身穿浅粉色礼服的女孩,依旧坐在角落座位上,没有离开也没有表情。
是莎拉。
她双手攥紧膝盖的裙摆,直到把珍贵丝绸抓出难以平复的痕迹后,才慢慢悠悠抬起脸来——双眼满是泪水,神情充满难过和无能为力。
莎拉喜欢毕维斯,这件事是从他收到母亲恩惠,搬来传奇客厅楼上开始,她被这个充满天赋的、感性的、孤独的灵魂给吸引了,进而动情了。
可是她不懂音乐,甚至不知道艺术家们都需要什么感情…莎拉只会絮絮叨叨地跟毕维斯讲一些她身边发生的琐碎事。这种无聊稀松的平常,当然没办法吸引到当时十七岁的大红人,他甚至直言:“我对你只有敬重。”
敬重。
因为母亲的资助,所以毕维斯在忍耐着她。
于是莎拉没法子了,只能将精力放到每天的祈祷上。
几千个日夜,她日复一日地祈祷毕维斯能失去大家的喜爱,让毕维斯身边只剩下她一人。然后就在五年前,这个祷告突然成真了——毕维斯一夜之间被法国所有音乐批评家们攻击,自此陨落神坛,再也爬不起来。
莎拉是多么高兴,见到失去名声后的毕维斯依旧不爱她后,又是多么失望。
对于这个结果,莎拉向来是接受的。她被哈蒙女士保护在闺阁里,不懂什么叫做嫉妒,只顾着忍受毕维斯不爱她,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上别人。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为什么?”莎拉一滴泪,留在脸颊上,“为什么要出现一个黎觉予。”
这样想着的莎拉,不知不觉地来到后台,毕维斯的房间里。
黎觉予可能在忙着卸妆,经理人忙着处理演出结束的事宜,交响乐队去领取薪酬…总之毕维斯正独自坐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暗自沉思,莎拉挑了个好时候。
夕阳彻底落下,昏暗天色淹没了毕维斯,令他看起来既有魅力又相当孤独。
莎拉鼓足勇气走进房间,高跟鞋踩在门槛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这样女性化十足的声音,可能让毕维斯误以为来者是黎觉予了,他双眼发光地回望过来,看清是一张不是他所期待的面容后,脸上笑容又迅速消淡,仿佛从没出现过。
“莎拉.哈蒙小姐,你怎么来了?”
毕维斯管莎拉叫全名,管黎觉予叫黎觉予…哪怕这个华夏名字有多难念。
语言又这样的冷淡,和台上柔情表现截然不同,莎拉愣了愣,不知道该继续往里面走,还是识相点就此打住:“我过来看看你。”
“你瞒着哈蒙女士出来,她会担心的,最好尽快回去。”
哈蒙、哈蒙、哈蒙!凡是毕维斯和她将话,总会将话题转到她母亲身上。莎拉受不住了,做出她人生中第一个错误、后悔的决定:“我刚刚从黎觉予那过来,听她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什么话?”
话音刚落,这次毕维斯倒把脸转过来了,对于黎觉予的事情他总是那么上心。
“我不知道这该不该说,黎觉予觉得你有些…无能。她到场后看到呆呆坐在钢琴前的你,还以为是看到一个犯错的小学生。”莎拉越往下说,语速越快:“她还说,本以为你和她会是同一类人,却没想你那么容易就被打击到…”
“…”
冲着毕维斯刚刚的无礼,莎拉才终于有勇气,将编制好的谎言说出来。
只不过刚说完,她就又后悔了,想要挽回:“不过也许没那么夸张,是我转述上…”
“你别说了。”
毕维斯打断她。
说完谎言才敢抬头的莎拉,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将脸转了回去,面对化妆镜,孑然一身地独自坐着——莎拉多了解毕维斯啊,光是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个脆弱的艺术家,受到深刻的伤害。
就跟过去的她一样。
虽然战略成功了,但莎拉莫名不是很开心。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毕维斯冷静地请出了,“莎拉,这里不允许剧场人员进来的,你先出去舞台等着罢。”
这是要跟她一起回家的意思吗?
人生第一次被邀请共同回家的莎拉,兴奋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害怕被心上人一齐憎恨上,她没有再为黎觉予解释,而是内心亢奋表面老实地行礼,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一出休息室,莎拉就看到穿着香槟色礼服裙子的黎觉予走出化妆间,独自来到舞台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那个人一出现,莎拉就被迫从兴奋状态中脱离出来,感到后悔又后怕。
她从来没撒过谎,这次却因为爱情而不由自主做了坏事。
莎拉无声无息地走上前,问:“你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