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因为黎母的刺绣制品卖的火热,巴尔夫人难得生出些“放弃旅馆,往时尚圈发展”的野心,所以黎觉予走后不久,她就蹭上某支商队火车,前去意大利学习深造了。
想起黎母的改变,黎觉予下意识抬头望向对面人——黎母在吃饭的时候,总喜欢用手帕捂住嘴角,不让外人看到自己咀嚼食物的样子。这是传统家庭养成的习惯,总是难以改变的,可因为黎母心境变化,竟然生出一丝优雅来,没有过去的古板呆滞。
“不好好吃饭,瞅什么瞅呢?”黎母问,居然连语气都变凶了。
“我在想,两个人还是冷冷清清的,在想要什么时候回国呢。”
闻言,黎母大惊失色。
好不容易用筷子衔起的蜗牛都吓掉了,反问语气慌不可耐:“你同意回去吗?”
“是我们要回去。我打算圣诞夜后就走,明后或者后天这样,你觉得如何?”
“那么快?”
黎母第一反应,就是望向街对面一片漆黑的旅馆,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黎觉予知道,母亲这是舍不得难得的朋友,可冬天旅游交通困难,谁都不知道巴尔夫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一直等着对方吧?
最重要的是,黎觉予从香榭丽舍大街辞职了,也不想在幻境呆了,继续呆在这里,只会出现这种、那种的意外,逼得两人留下来。
既然做出决定,那就尽快行动吧。
不过说是这么说,黎觉予也愿意听听黎母意见,如果对方拒绝,她也会参照黎母的意愿,再在法国呆一段时间。
在她等待答案的时间里,酒店房间陷入沉默,只剩下面前火锅咕噜噜冒泡的声音,还有不远处教堂的圣诞歌,歌词是拉丁文的。
“好吧,那今晚收拾行李。”
黎母终于做出决定,只不过她还有个附加条件:“这样的话,你今晚要吃两碗蜗牛。”
黎觉予:???
***
和黎母的圣诞夜就在吃蜗牛和收拾行李中度过了。
但对于黎觉予来说,真正的圣诞是在闭眼后进行的,因为今晚是克里希剧场圣诞音乐会,也是剧场一年中最盛大的宴会,登场演员大多都是法兰西甚至全球歌剧界有名有姓的人。
她黎觉予就在其中,还是压轴登场,排在她后面的是老板发言这样的大节目。
总而言之,闭眼后的圣诞开始了。
黎觉予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后排座位的中间,左边是费尔森,右边是林恩,这两人还都扭头看窗外,故意不往中间看。
看来是林恩,将她要离开法国的事情,同费尔森先生说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黎觉予感觉有点抱歉。按照礼貌顺序,她应该跟最照顾她的费尔森,最先说这件事的,却没想到被林恩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乱了顺序。
“费尔森先生。”
黎觉予喊隔壁先生的时候,尾音上翘像在撒娇,熟知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多难得的表现——黎觉予可不轻易对人撒娇。
所以费尔森没有继续保持沉默,而是继续看窗外,冷哼一声,“哼。“
还会应话,那情况不算太糟,不过似乎因为这次背叛,费尔森脸色有些惨白。
此时是圣诞夜,家家户户不是在外聚会就是在家聚餐,街道空无一人。如果车厢内没人说话,便只剩下塔拉塔拉的马蹄声,在幽深的夜里格外清脆。
而对于黎觉予来说,这样场景分外熟悉。
她自顾自地说:“费尔森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圣诞夜晚上,当时你跟好友从剧场出来,我立刻奔跑过去毛遂自荐…”
能不记得吗,特别还是今天,同样的圣诞夜。
费尔森在知道黎觉予回华夏之前,还在想今年圣诞节举办圣诞宴会,祝贺黎觉予的成名,顺便诚恳地给两个孩子拉下郎配。
结果一觉醒来——侄子告白失败就算了,预备侄媳妇还要跑路了?!
费尔森的郁闷无人能知,他还没办法责怪林恩冲动——因为林恩的表情,看起来比亲妈跑路的那天,还要伤心。
没人回复,但黎觉予也不尴尬,自顾自往下说,说一些…费尔森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事实上,那天我和朋友是认错人了。我们本来只是想结识法兰西公校的音乐教授,希望能用金钱或者别的方式,换取唱歌剧的机会…”
别的方式…说的有点委婉,但法国人都知道,大抵就是当情妇之流。
这倒是他们都不知道的。
话音刚落,费尔森和林恩同时转头,看向黎觉予。
“所以我一直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从泥潭中把我救出来,感谢提供我站上舞台的机会…”说着说着,黎觉予都想哭了,“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