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古琴能弹出来的感觉吗?
吴普只想到欧阳修评价苏轼的那一句“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
文字能够做到令人“不觉汗出,快哉快哉”吗?
很多人钻研了一辈子,也不过写出几句酸诗几句酸文,读来一股子无趣的酸腐味。
可有的人写的文章就是能给人一种畅快非凡的感觉。
苏轼弹起琴来也一样,他的琴音和他的书法、他的文章一样,也许他的技巧不是最好的,也许其中处处透着打破了世俗标准的“不羁”,可就是让人觉得酣畅淋漓,一如欧阳修所说的“不觉汗出,快哉快哉”。
几乎是苏轼弹完《满江红》的同时,那挡在正厅之中的屏风突然被人挪开了。
一位鹤发老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年近七旬,满面风霜,一双手却还稳稳当当,不见一丝丝不该有的颤动。
即使已经长出皱纹,那依然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
这位肯定就是百琴堂主人了。
苏轼奇道:“不是还有一轮吗?”
“不用了。”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就算再来十轮,你应当也没问题。”
苏轼谦道:“我接触的曲谱比较多,总有能对上的。”
这是大实话。
基本常见的词牌苏轼都能弹上一段,诸多名曲更是烂熟于心。
主要是他们读书人就那么点爱好,平时聚在一起大多是聊聊诗文听听曲,可不就是比现代人接触的曲谱多得多吗?
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这一关根本不可能难倒你。”
古琴有三种音色,泛音、散音、按音,分别象征着天、地、人,她第一轮偏向于表现“天”,第二轮偏重于表现“地”,苏轼不仅轻轻松松听出她曲中之意,还直接来了个破而后立,“天”和“地”经他那么一弹仿佛瞬间开阔了。
技巧好的人好找,有这种胸襟、这种气概的人不好找。
苏轼也不是非要把三轮都比完不可,他好奇地询问:“那第二关是什么?”
百琴堂主人笑道:“第二关是‘八仙过海’。”
这却是个苏轼不知道的典故。
苏轼看向吴普,让吴普给解释解释。
后世那“八仙过海”的传说故事主要成形于元明时期,苏轼这个北宋土著不知道很正常。
吴普给他简明扼要地给他讲解了一番,说这一关就是让他们“各显神通”的意思,直白点说就是“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展示一下你借琴去做啥”。
这是一道主观题,发挥空间很大,但想拿高分不容易,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和阅卷官的脑回路一不一样。
苏轼却一点都不紧张,他的关注点甚至歪得挺厉害:“曹国舅竟是‘八仙’之一,那我岂不是也算是见过神仙的人了?”
原来按照后世的说法,八仙之中的最后一位竟是曹皇后之弟曹佾。
苏轼还真见过这位吊车尾“八仙”。
吴普无奈地把话题拉回来:“你准备弹什么?”
苏轼说道:“我觉得这琴就挺好的,也不一定要借那奔雷。不如我就用这琴弹唱一曲《水调歌头》好了。”
吴普知道苏轼性情洒脱,做事从来只凭喜好,既然他都说想用这把琴弹了,吴普自然不会逼着他挑战到底。
吴普表示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那好,你弹吧,我一会直接录下来给我妈就成了。”
两人商量好了,吴普就将苏轼的意思转述给百琴堂主人。
百琴堂主人一怔。
吴普想到自己还是托关系才约到这次奔雷挑战。
现在他们都劳动她老人家出面了,居然想半途而废,着实不太好意思。
吴普语气里多了几分歉意:“我这朋友他脾气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他弟弟为此不知伤了多少脑筋。”
苏轼和弟弟苏辙感情很好,苏轼每到一地都会给苏辙书信往来,时不时还写首诗或者写首词。
兄弟俩即使分隔两地,也时常隔空唱和。
所以苏辙是很忙的,一边要勤勤恳恳做官干活,一边要想方设法捞哥哥。
有时从新党手里捞,有时从旧党手里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