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泉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洛银的心口砰砰乱跳,她没有脱身之法,只能不断地挣扎,然而越挣扎,心口仿若被一块石头压着的沉闷便越重。
直至最后,洛银醒来了。
险些于梦中溺水而亡,洛银浑身是汗,也亏得她睁眼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那种古怪的噩梦。
因为天热,薄薄的软被被她踢去了一旁,却有一团更热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压在了她的胸前,难怪她在梦里陷入了滚烫的深水,不断逼近窒息。可让她呼吸困难的罪魁祸首现在睡得正香,银白色一团像个巨大的元宵,两只小前爪压在了洛银的锁骨上。
窗外天色渐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惊醒之后便毫无睡意,洛银干脆起身走到窗边,借着清晨的微风吹干身上的薄汗,整理衣襟。
被洛银放在床上后,小狗便立刻睁眼醒了,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黑溜溜的眼神中满是不满与烦躁。
又变回来了。
昨日十五,晚月最圆,子时过后月华照身,倒是能让他找回点儿摆脱这具小身躯的力量来,但时间很短暂,要想再变回人,恐怕得等到下一次月圆。
太阳刚升起,客栈里的人便起来忙碌了,洛银托小二帮她买了一匹马来,边等边在客栈吃早饭。
早间街上人不多,无人来住宿,账房闲着无事便坐在洛银身旁那桌逗狗玩儿。
他手上拿着一块肉干,对着小狗咗出声,趴在洛银腿上的小狗连头也没抬,只是将半边眼睛露出了爪子外,轻蔑地睨了账房一眼,毫不在意他手中的肉干。
洛银似是想起了什么,问账房:“先生可想养它?”
账房一愣,笑问:“姑娘要将这狗卖给我?我可出不了太多的银子。”
洛银摇头:“不要钱,送你,只要你好好待它。”
怀中小狗闻言,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洛银,只听见她道:“它本就是我在山上捡来的,看着可怜又可爱才带在身边,但我此番要出远门,途中不便带着,也怕它随我舟车劳顿病了,你们客栈的饭菜不错,想必也能剩一口给它。”
“养狗倒是没问题……”账房朝小狗伸手,还未碰到那团银白,便听见了一声威胁的嘶呜声。小小一团白狗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獠牙来,大有他要靠近就咬死他的冲动。
洛银以手抚着小狗的背,安抚他躁动的情绪,咦了声:“原来你这么凶的吗?”
此话一出,方才还要咬人的小狗顿时收敛了爪子与獠牙,抬头望向洛银时的眼布满了委屈,鼻音哼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甚至主动将头凑到她的手下让她摸一摸。
账房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狗怕是已经认了姑娘为主,不会愿意留下来的。”
洛银沉默,这可难办了。
小狗是可爱,可养死了怎么办?
“它看着还小,想要长大至少得再过三个月,我这柴房里还有一个小布袋,你就把它装在布袋里,挂在马后,只要不骑太快,应是没事的。”账房言罢,将那肉干放在了桌上,起身去拿布袋。
洛银瞥了那肉干一眼,怀中小狗分明能看见,却视若无睹,她将肉干拿起递到了小狗的嘴边,小家伙立刻张开嘴用獠牙去磨,不一会儿便吃了大半。
洛银哎了一声。
同一块肉,旁人给的不吃,她给的就吃,这是明摆着讨好,仗着自己有几分皮相,便想赖上她了。
怎么办?
毛毛好软,银白色的当真好可爱,狗头还很好摸,吃完肉干的小舌头正湿漉漉地舔着她手指上残余的味道,奶牙咬人一点儿也不疼,像是在撒娇。
洛银无法了,这叫她如何能狠心丢下?
反正它看上去好小,应当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就如账房所言,将它放在布袋里,骑马去丰阳州不过半个月,应是没什么问题。
从客栈离开后,她便驾马直往丰阳州,途中洛银万分可惜当年她只习内功心法,未学过御剑,否则何须这般麻烦。
本是为涂飞晔找不缺花,洛银却带着一条狗上路了,不过小狗很乖,它吃的也不多,也不挑嘴,只要是从洛银手上递过来的,什么它都吃。
一切如她所想的,没有多少麻烦,只有一样出乎意料……这小狗长得有些快,还特别喜欢叫她抱着。
不过短短半个月,洛银以为它至多是长一半,没想到足足大了两倍,才入丰阳州境内,布袋便用不上了。
丰阳州炉鼎城,聚集各类会锻冶奇金异骨的能人,丰阳州为九州中占地面积最小,可丰阳仙派如今能跻身为修道门派,便是因为此地的人擅长冶炼,他们自己的修行道行不见得多高,可各门各派中的神兵利器皆出于此。
洛银不知道她渡劫之后的这几百年,丰阳仙派已不是当年的末位门派,他们靠着往各门各派送兵器、法器,早已发家,如今是九大门派第五,位居中流。
鼎炉城内旁门别派的游侠有许多,有的带刀,有的背箭,还有的肩挂长弓,普通百姓见了他们都恭敬地绕到一旁,随后与友人窃窃私语,闲谈近来丰阳州的热闹事。
洛银入城后便牵马步行,她一身牙白长裙,牵的又是白马,身旁跟着一只银白色毛发的小狗,整个儿白晃晃的走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小狗的爪子偶尔抓着她的袖摆,呜呜叫两声,洛银听这声音就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她叹了口气道:“你已经不是小雪球了,你快有我膝盖高,我怎能抱得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