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特殊事务部——石芽
时间:2022-02-09 17:12:01

独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小桃不明白为什么杨奇想和自己亲近。单纯的她,还把这当成一种特别的宠爱。
那天,母亲把她叫到身边,她发现小桃刚换下的内衣有很难闻的腥味,而她才不过是一个8岁的女孩,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小桃起初还在遵守着不告诉母亲的承诺,但很快就架不住母亲的严厉询问,把如何与杨奇相处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母亲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而后是长长地沉默。
“以后不允许你再单独和男孩子一块儿玩,女孩子的身体不能被男孩子看见,尤其是那个地方,你记住了吗?”
小桃揉了揉脸,之后每次见到杨奇,都会想起妈妈说过的话,悄悄地躲开。
又过了些日子,父亲回家了,母亲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二话没说,拿起角落里的烧火棍,狠狠地摔在小桃的肩膀上,一条红色的印迹瞬间产生。
 
第18章 厌弃
 
“你丢死人了,将来还怎么嫁人?”父亲压低声音,面无表情地问。
然而,父亲对待邻居杨奇的态度一如往昔,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在离开去打工的日子,还不忘叮嘱邻居阿姨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邻居阿姨早年丧父,是个勤快人,她的确尽心尽力,每天都会跑来帮助母亲,照顾弟弟。
杨奇因为学习不好,初中毕业便辍学了,跟着村里的其他青年到外面闯世界去了,村里的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就像约定俗成一样,都放弃了学业,很少有接受高等教育的。
他们到外面,就在工地上打些零工,或者到理发店、饭店等地方当学徒,学习一技之长,早早就业,补贴家用。再往后,凭本事找个对象,结婚生子,度过一生。
小学的后半段,杨桃过得很平静,她在村里的小学里读书,成绩一直都很好。
有一次,她和同学因为玩沙包而打架,杨桃身为一个女孩,一点都不甘示弱,就上前抓住男孩的衣领,狠劲儿地将男孩擒住,推倒在地。
“捡来的臭丫头,嚣张什么?”男孩恶狠狠地说。
“你说什么?你才是捡来的!”小桃不愿屈服。
“你是从福利院里抱来的,全村的人都知道。”
“你胡说。”小桃气得再次挥拳,将男孩按倒在地,狠狠地揍他,旁边的同学要拉起她,却发现她的力量大得没办法得“暴力女。”男孩处于劣势,却不愿丢了男子气概,他趁着杨桃松了口气,一把将她推到一边,拿起笤帚狠狠地打在小桃的腰上,杨桃忍着剧痛,扶着腰,四下寻找着武器,她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削铅笔的小刀,便抄起来割了下去。
同学们吓得大叫,四下跑着去找老师,小桃颤抖着,迷离的眼神好久才聚焦到男孩手上,只见他的动脉正“咚咚”地滴着血,男孩已吓蒙了,他看着自己的手背,许久才大哭了起来。
小桃知道自己闯祸了,就呆在原地,也不逃走。
老师赶来,把男孩送到对面的乡村诊所,缝了六针,血才止住。
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小桃心里毫无波澜,她就觉得男孩是应该的,为什么无缘无故找自己麻烦。
放学后,男孩跟着小桃去了她家,他家大人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并没有要护犊子的意思,因为平时他就淘,有人帮着治他,家人便不多插手。
鏊子上的葱油饼滋滋地冒得油油,这是母亲王淑芬的拿手绝活,小桃看着做好的油饼流着口水。拿刀将葱油饼一分为二,一份儿给了小桃,另一份给了前来讨公道的男孩。男孩吃得津津有味,渐渐忘记了来的初衷,酒足饭饱之后,才说道:“赔钱。”
“医药费已经付给大夫了,你还想要多少?你家大人怎么说?”
“给医生的是医药费,可没给我,你没看电视上说吗?你要给我精神损失费。”
那些年舶来剧十分红火,里面的话也被拿来说。
“那都是洋人的玩意儿,我们不时兴。你姨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不是你先招惹小桃,她怎么会反击伤你?”母亲很少维护自己,这让小桃倍感温暖。
小桃据理力争:“你打在我腰上的红印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呢!”
男孩不依不饶,道:“我又没说错,你就是你们从孤儿院里抱回来的。不信你问你母亲。”
母亲原本面带笑容,这时候却阴沉下脸来,从口袋里摸出50元钱放进男孩手心里。
之后的日子里,小桃很努力地照顾弟弟。
母亲对小桃说:“今天带你去省城买衣服好不好?我的女儿都已经快10岁了,过得真快啊!”
“省城?”这个名字对小桃来说太陌生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省城所属的县级市里的一个小镇,但她最远的地方去过县城,没有去过省城。
他们先是乘坐公交车到了县城,又转了一辆公交车。这辆公交车的人好多啊,母亲带着她上车后,就挤在人群里,根本不需要手扶任何东西,就可以稳稳地站着。就这样,站了大约2个小时,才到了所谓的省城。
眼前是一个平坦的广场,大家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眼前经过,转身回头,她赫然看见远处的墙壁上写着“桑渠火车站”等字样。
“妈妈,这是哪里?”她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已经不在原地。
“妈妈,妈妈!”她很害怕,轻声叫着,脚步不知所措地四下走走,但又害怕走丢,只在原地打转。
“小姑娘,跟我走吧。”一个个子很高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哈着腰,真诚地看着她。
“你是谁?”
“你母亲是王淑芬吧?她让我带你走的。”他将小桃打量了一番,脸上挂着微笑。
“我不要去,我要回家。”
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觉得眼神迷离。她突然想起邻居疯子爷爷讲给她的一个故事,就在下一秒,她扭开手里的水瓶盖,径直往自己的头上浇。水湿透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清醒了些,也成了焦点。
周围的人像看热闹一样停了下来,她左右晃动了两下,腿一软,摔在地上。男子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只留下伏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小桃。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拿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毛巾,披在她身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警亭的座椅上,身边的女警带着天使般地微笑,看着她把一个面包递给她。
“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小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伸手接了过来,她从没有吃过带着精美包装的食物,一时食物不知道如何打开,女警姐姐接了过来,帮她打开,送到她手里。
“你怎么一个人在火车站晃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你的家人呢?”
“妈妈让我在原地等着,我一回头,她就不见了。”她咬了一口面包,里面竟然有一层甜甜的草莓夹心,香得很,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警亭的门被人急促地敲响,女警打开门,就看见王淑芬那张黢黑、焦急的脸。
“小桃啊,小桃,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她是你的妈妈?”女警问。
小桃点点头,王淑芬泪如雨下,伸手牵住小桃。
“不能就这么走了,孩子已经在这里立案了,请您写下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没有电话就写村委会的电话。”她看了看言辞闪烁的王淑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大致已经了解了,还希望王女士以后善待自己的女儿,我会是不是往村委会打电话询问。”
“是是是,警察说的是。”王淑芬不会写字,还是小桃代笔。
女警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将联系方式写了下来,塞进小桃的手里。
“这个你放好,有事情跟阿姨打电话。”
小桃点点头。
回去的列车上,她躲在母亲的怀里,安静地睡去。
王淑芬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
辗转了一天,到了傍晚,杨桃和母亲才回到家里。
她看到疯子爷爷抽着烟袋,蹲在小桃家门口。他是小桃身边的邻居。疯子爷爷看见王淑芬带着小桃回来,满脸憨笑,露出满脸的褶子和一嘴大黄牙,他一如既往地不说话,只是傻笑。
疯子爷爷50岁左右的年纪,穿着邻居送给他的旧衣服,头发长长的,但无论多长,都能竖起来,像极了水浒传里的李逵,或者是神话里的钟馗。
他不会去理发店花钱剪头发,但如果赶集的时候遇到美发学校的学生免费给人剪发的活动,他会找个水管,借块洋碱,把头发洗顺溜了,乖巧地坐在美发学徒面前的凳子上。
学生娃通常心存善念,不会驱赶客人,尽管他穿着结着脏痂的衣服,整个人臭烘烘的,头发里偶尔还会有虮子爬出来。学生娃戴着手套,面带笑容,将一撮撮头发小心地用指缝夹住,剪下,经过一番操作,爆炸头变身短寸,傻爷爷短暂地回到颜值巅峰。
通常这个时候,学徒今天的业务基本上也结束了。剪完了傻爷爷,不管他技术多高超,别人都不想和他共用一套洗剪吹工具了。
“滚回家去。”王淑芬也和以往一样,毫不客气地对傻爷爷大吼大叫,这是村里的小媳妇们对待光棍的统一态度,大抵是为了撇清关系,如果你的态度太温柔,会有闲话传出来,尤其是家里的男人外出打工的时候。
当然,王淑芬是十里八村公认的正经女人。
蹒跚学步的弟弟,脾气时好时坏的母亲,总让杨桃的课余生活过于丰富,她也渐渐淡忘了那些不美好的事情,与其说是淡忘了,不如说是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早上,打开煤火,烧上饭,到菜地里拔些葱、倒些盐、香油腌上,把昨儿蒸好的馒头拿到笼屉上遛一遛,一家人的早餐就做好了。她通常第一个先吃,因为她拿着班上的钥匙,要第一时间赶去学校,监督其他学生打扫卫生,收拾桌椅板凳,连带着监督早到的学生背诵课文。
六年级的她已经是一个小班长了。
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扎在脑袋两侧,拿着细细的柳条,游走在座位之间。班上的同学都很怕她,尤其是那一次“割伤动脉”事件之后,她就成为大家眼中的大姐大。
如果仅此而已,那便还好。
 
第19章 开蒙
 
接近年关,外出务工的人都会回到家乡过年。杨奇也和几个哥们回到了家。这些年,他在外学习美容美发,还在南方就了业。回到家乡的他染了紫色的头发,穿着一身皮衣皮裤,成为村里的焦点人物。
他会在人多的小卖部免费给村里的老人理发,顺便说一说自己的见闻。
“南方女人出手阔绰,小费都是几百几百地给。南方的男人都穿西服,打领结,头上抹油,锃光瓦亮的。”
说得几个刚辍学的男孩子满脸羡慕,女孩子更把他当作梦中情人来看。小桃打醋经过,被他叫住。
“给你剪个头发?”
小桃摇头,飞快地远离人群。
村里来了支教老师,给班上的孩子们普及了性知识,给他们看纪录片。她告诉孩子们我们每个人都是怎么来的,男孩和女孩的身体构造有什么不同,背心和裤衩遮住的地方不能碰,上厕所、洗澡、换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关门等等,孩子们从开始的羞怯,慢慢地就接受了。
她知道了邻居哥哥曾经对自己做的事情是不好的,所以看到他,就离得远远的。
不同于母亲的哭泣,父亲的责骂,前来支教的女老师对她表现出心疼,这让她长久以来积聚在心底里的自责释然了一些,她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老师。
“那时候你才8岁,什么都不懂,而他已经15岁,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支教老师说。
“母亲说,女孩出了那样的事情,不可以声张,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将来嫁不出去的。”
“欺负女孩子就要接受处罚,否则将来男孩子会以夺取女孩子的纯真而自豪,女孩子的地位会越来越低下。”
小桃摇摇头,事情过了这么久,她想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带我去你家好不好?”
这是支教女老师第一次家访,小桃的家住在一排房子的最里面,她经过的时候,引起一排坐在门口、无事可做的村民的注目礼,支教老师和她们打招呼,她们只是看着,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不知如何应对。
打开那扇斑驳的红色铁门,院子里很热闹,一个留着紫色玉米烫的男孩正拿着剪刀,帮着王淑芬剪头发,她咧着嘴,带着笑,看着眼前的儿子蹒跚学步。当她看到小桃从门外走进来时,嘴角的笑容立马收了回去,像是见到瘟神一样。
“您是小桃的妈妈吗?”老师的声音打断了院子里的欢笑,大家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牵着小桃的手。三人看到小桃的表情不尽相同,或厌恶,或欣喜,或莫测。老师似乎可以从表情中判断出谁是小桃的母亲。
邻居阿姨率先反应过来,她拉过凳子,让老师坐下,又从院子里的树上摘下几个大白梨,洗了一洗,摆在老师面前。
“我可以和您谈一谈吗?”
她看向正在剪发的女子,“她是。”
女子擦了擦头,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个不速之客不甚欢迎,但还是跟着老师走出门,房子旁边有一块开阔的荒地,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微风拂过,香味弥漫。
她们坐在田埂上,老师先说话:“小桃妈妈,我开门见山地说啊,您知道女儿被侵害的事情吗?”
王淑芬一脸震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桃才多大啊?”
“10岁,我知道。但不意味着孩子年纪小,坏人就会放过她。”
“他们只是小孩子之间开的玩笑,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那也是性侵未遂,男孩子已经过了13岁,可以追究法律责任了。”
“老师,您别上纲上线,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怎么能告他呢?况且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这件事传出去,对小桃有什么好处?她还嫁不嫁人?”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事情不能就这样过去了,您这么听之任之,保不齐以后男孩还会伤害小桃。”
“不会的,你放心,我已经跟孩子的母亲说过了,不让他再靠近小桃。”
“可今天他还是出现在您家了,这算不能再靠近了吗?”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忘了这件事就行了,等孩子长大,嫁的嫁,娶的娶,都会过去的。”
“可您忍心让女儿背着心理创伤生活一辈子吗?。”
“我不懂什么心里,心外的。这也怨她,怎么人家给她一个苹果就躺人家床上了,这样长大了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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