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雪枯臣却又摇摇头。
姒华有时候都看不透自己儿子了。
雪枯臣总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模样,如此端方秀雅,沉静若水。甚至他私底下也是气度清雅,不会有丝毫狰狞之态。
这表情管理也是很厉害了。
与其说雪枯臣心思颇深,不如说雪枯臣当真没当性命是一回事。
雪枯臣这样子跪坐着,背脊挺直,嗓音轻缓如远山的云雾:“其实,跟神主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这些凡俗修士,喜欢他们的吵闹——”
喜欢操纵他们的爱憎和理想,高高在上的轻易摆布他们情绪。
就像现在,自己操纵着仇恨,又再为自己刷了一个英雄的逼格。
他挽袖轻执茶壶,给姒华分茶续水,这样子茶香缭绕。
那白色水雾之气蒸腾中,也使得雪枯臣面色染上一层模糊的水汽。
“小时候我在神山长大,实在太安静了。我躺在房间里,周围都是一张张沉静面孔,我甚至听到了落雪的声音。父亲,那时候我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我想要去死。”
“现在,我很欢喜。”
雪枯臣感觉自己找到了乐子。
他已经沉醉于这一切,不想失去了。若明冰裳还会时而生出不安畏惧,雪枯臣却已经乐在其中了。
姒华听到了这么不靠谱的话儿,他却微微一怔,旋即扭过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曾经姒华也有同样的心情,所以他才会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情,才会结下那等孽缘。他还渴求家庭,也比旁人更在乎亲缘。
这一切,都是因为神山太过于寂寞了。
寂寞的世界,就会滋生一些变态。
至少雪枯臣比姚宁要正常些。
“至于我的性命,我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父亲放心,我会用我的手段,令流月修士好好奉出我想要之物。”
姒华以为他说的是宁寂。
雪枯臣话里的人是带着宁寂,可此刻他脑海里浮起的却是绿泫的倩影。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有一件东西反抗他,反倒令他生出兴趣。
这当然不是雪枯臣心里忽而多了些情意,只是凡俗修士的心实在太好夺走了。
只要他一个眼神,愚蠢的师弟就能送命。
那么让顺畅之中多一点挑战,又有何不可?
此刻妖罗刹作为雪枯臣谣言受害者,皱眉瞧着赶着上来的魔修。
妖罗刹平时话也没那么多,基本上还是属于魔修常规的高冷寡言。
他那天之所以那么逼逼,也实在是明冰裳那女人呱噪的嗓音把他给整不会了。
可嘴炮一时爽,受害的还不是自己?
眼前网络自己的魔修冉鬼也是魔域中人,背后不知道是哪股势力。此刻冉鬼嗓音里带着称赞:“妖罗刹,想来你与我一样,也是不满魔主与圣域签订和平协议之事。其实我等魔人本该独占天下,何必与圣域分之。”
妖罗刹:你很叛逆!
当然也不怪冉鬼这种叛贼跑过来跟妖罗刹共谋大事了。
如今奉神殿还有了许多关于妖罗刹的段子。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妖罗刹曾执藤感慨,有朝一日权在手,杀尽圣域反抗狗。
妖罗刹:这些圣域修士可真能编!
早知道这样,那时候明冰裳哭得再大声,他也不嘴了。
他一边这么发感慨,一边手掌一翻。冉鬼还正在说话,蓦然就心头一凉。
一条黑色的藤蔓回到了妖罗刹身侧,邀功似的晃动一颗心脏,是冉鬼的心脏。
冉鬼的表情已经凝聚在脸孔之上,耳边听着妖罗刹的抱怨声:“你们烦不烦,我这院子可都要填满了。”
一旁几根藤蔓在挖土,已经露出了一个坑。
那坑下已经露出了人的身躯,看着可真奇妙。
这是冉鬼最后的意识。
下一刻,他的身躯咚的摔到了坑里面去。
妖罗刹的唇瓣却轻轻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