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觉得自己当初下毒时有些不知轻重,竟特意用了无解的强毒,只有自己的新鲜血液能压制,实在不智。那时,她是分外惜命,才出此下策。她虽是万万不怕云中君杀她了,却把自己置于一个怪异的地位。
于云中君的角度,她和他的命是绑在一起的。
云中君打开瓶盖闻了闻,道:“毒性复杂。”
“却可解天下至毒。”言罢,褚阳敛下眸子,向驿馆走去。
还记取、明朝应恨,今宵轻别。
褚阳回驿馆睡了两个时辰,便戴上银面具去北郊民宅。刚进院门,便瞧见江桃拿着些衣物在院中敲打,她见褚阳来,张了张口,道:“恩公,那仙人呢?”
“他尚在休息。”褚阳望着江桃的笑靥,顿了片刻,“你愿意习剑么?你如今暂时在我身边,会很危险。”
江桃一惊,忙道:“我从小不是练的,如今……迟了。”
褚阳就近拾来一根树枝,以树枝为剑,舞了几式最基础入门剑法。江桃也不知是哪里生来的胆子,也捡了树枝,学着比划剑招。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将窗户撑了一条缝,偷偷向外看。冷洇染见是褚阳来了,本十分忧虑害怕的,却被她干脆的身手所吸引,只呆愣地看着。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武功吗……想来,那面具人身上的慑人气势,多半是因为那人的修为深厚吧。
她当然猜错了。见识过褚阳气势的人,从不为她的武力颤抖。
褚阳一早就察觉到了冷洇染,她看江桃记下了那些动作,沉声嘱咐:“日子还长,多练练总是好的。”言罢,她便冷眼扫向闭着的门,抬手掌风一去,门便开了。
冷洇染惊愕且畏惧地合上窗户,向内走了几步,背绷得直直的,眼见着褚阳步伐沉稳地进来,说起话来词句也不清晰:“你……你……”
“我如何?”褚阳一笑,带嘲弄之意,“我来,是要问你如何。”
冷洇染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眼中的警惕几乎都要掉出来。
“坐。”褚阳落座椅上,端正地请她坐在对面,见她坐下,她倒了杯茶,继续道,“你在地球的年龄,职业,家庭情况,家庭收入,父母职业,请你坦诚相告。如有欺瞒,多多珍惜自己的舌头吧。”
不知为何,即使问话人语气平淡,冷洇染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被压制的感觉。她缩了缩脖子,答道:“二十……呃,我是大一学生,家庭情况……三口之家?我没有兄弟姊妹的,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小学老师……中产阶级吧……”
“在读专业?”褚阳晃了晃杯子,看到里面茶叶发暗的颜色,微微蹙眉。
“动画……我是央美的。”
“真好掌控……”褚阳还是饮了口茶,“应当庆幸你不是什么军火商、特工、医生种种,不过就你表现出的懦弱样子,想也不是。”
冷洇染埋下了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懦弱。她觉得对方说得很对,她普通得不能再不通,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遇上穿越异世这种事,本不能期望能跟上世纪那些“玛丽苏”小说一般,有个所谓的女主光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冷静分析情况,在这陌生的世界风生水起呢?
不过,那对方呢?那个总是脸覆面具的人,那个跟她有同一个家乡的人,又是怎样呢?
……这个人很厉害,她绝对惹不起,她只知道这一点。
褚阳轻翻茶杯,那茶杯便落回原处,起身离开时,她随意看了冷洇染一眼,面具下的眼神中冷漠之至,像在看一个蝼蚁,或者是随便什么东西。
冷洇染突然想到,对方问了她很多,唯独没有问她名字……之后的一整天,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脑海,始终在琢磨,最终明白——因为名字不重要,那人不在乎。
回驿馆的时候,因城外车马拥挤,褚阳便下车步行,行过热闹的商街时,倒是又碰见了闻人铭。
“仙子怎么没同云掌门一道?”
褚阳面纱外露出的眼睛清冷地一瞥,表露出不愉。
闻人铭笑着接过她的冷眼,说:“你定然要说,他不适合政治纷争了。”
褚阳微眯了眯眼睛,心下转过几个弯,淡然地答:“我觉得你挺适合的,耳聪目明。”
“于仙子面前,岂敢班门弄斧?”闻人铭靠近了她一些,道,“那南宫少主与废储君是异父兄弟的事,天枢阁也是今年才录入,真是妄称无所不知。”
“乱世之时,天枢阁没蹚浑水,后来再收录,自然麻烦。”
闻人铭听此,心中思量。
她才到国都不过数日,大元帅府和南宫世家的矛盾便发作出来,其野心不言而喻,更有她身后的情报网——至少能与天枢阁分一杯羹。只天枢阁素来独善其身,在政事上有些拘束,大概也是因此,此时倒不清楚这蛰伏的势力,到底姓甚名谁。
她,或者他们,是要反皇甫令,还是要反皇甫王朝?
他越发好奇,道:“最近各方都来买你的身份,可惜天枢阁卖不了。不知仙子使了什么手段,藏得这么好?”
褚阳笑了笑,语气平平地回:“藏得再好,也是要现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