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
她身子一软, 嗓子被硬物生生刮出剧痛,带出辛辣血气,呛得她一阵干呕。
下一刻她被人紧紧箍进怀中。
“阿姮, 吐出来!”
一只手迅速掐住了她的下颌, 用力极大, 企图逼她张嘴拿出那块玉, 她牙关却咬得死紧, 后牙槽咯咯打着抖, 就算下巴被捏得剧痛, 也死活不肯张口。
汐姮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
她只知道, 自己手上握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就是不想让谢涔之如意。
她想报复他,想得要发疯,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让她找到了他的弱点, 她又怎么愿意放弃?
她咽得很用力。
用力之大,仿佛是将血海深仇嚼碎在齿间, 磨骨啜血, 生啖其肉!
那块玉很硬, 无异于吞金自杀, 几乎要把她的喉咙生生刮穿,那血碰到灵玉, 她只觉得浑身痛得要炸裂开来,体内翻搅着浑浊的气息,滚烫的血液激荡, 溢满整个口腔。
“哇”的一声,她吐出了一大口的黑血。
谢涔之浑身血液降至冰点,连呼吸都在颤抖, 手上已是控制不住力道,只差生生卸了她的下巴,刚想强行替她把玉逼出来,谁知道一低头,已是满目猩红。
血,无尽的血,染得他眼底猩红。
“你——”他瞳孔急遽缩小,恸极惊极之下,通身忽然爆发出极其浑厚的神力,无数白光如游丝,环绕着他和她,疯狂地灌入她的体内。
可她现在只是凡人之躯,那些神力到了她身上,却无处可以容身,俱返回到了他体内。
他只能徒劳地抱紧她。
“阿姮,快吐出来……别怕,把玉吐出来……”
汐姮大口大口地呕血,吐得停不下来,很难想象有人能吐这么多的血,几乎是把体内全部的血要吐尽了,可她却唯独吐不出那块玉。
她吐得意识模糊,眼睫沾了生理泪水,意识断线的最后一刻,她抬起头来。
一点烛光在他眸子里晃动,比血还要烫人。
谢涔之的眼睛通红灼目,无数疯狂的情绪要溢出来似的。
原来你也会这样。
你失去我便这般崩溃,那你又可知,我失去哥哥是什么感受?
这是你的报应。
汐姮没想过要寻死觅活,可究竟,无可奈何到了哪般,才能在这一刻获得那丝她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报复的快意?
你不是爱我么?那你便救我啊,不顾那些信任你的凡人的性命,倾尽你的所有来救我。
或者,让我与这块玉同归于尽,自有我的族人继续完成我未完成之事,神族接连陨落两位烛龙,他们会不计代价来报复。
他无论选哪一个,汐姮只知道。
——他再也强迫不了她了。
汐姮昏死了过去。
她仿佛坠入一片温暖的梦境中,阵阵袭来的暖潮包裹着她,随即暖意消退,寒意顺着骨骼爬上背脊,让她混沌之间,想到那终年灰暗落雪的北域。
北域很冷,可是哥哥的掌心是暖的。
他们烛龙一族生来带火,即使置身冰窖,也温暖得像冬日的火炉,她曾蜷缩在少年的怀里为他暖着身子,也和少年一样,在别处追寻更多的温暖与慰藉。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是贪恋温暖的。
青羽会为她戴上人类女孩儿戴的暖儿,衬得她玉雪玲珑,娇俏可爱,哥哥会亲自教她如何使用玄火,结果她第二日便烧掉了赤言一身漂亮的凤羽,害得赤言好多日不曾出现。
悄悄爱慕赤言的女神君气恼道:“小殿下也忒胡闹了些!凤凰没了羽毛,岂不就成了秃鸡,赤言乃是万年来唯一的火凤,得帝君青眼,本是金尊玉贵的,怎能落得这般、这般……荒唐!”
那女神君说的时候,眼睛红得快要哭出来,像真是替赤言气的。
神族日渐凋零,即使退居北域,也在一日复一日地磨耗。后来那位女神君便陨落了,也不记得是哪日,她便化为了一阵烟尘散落风中,再也不曾出现过。
她看着赤言独自一个人坐在山上,酩酊大醉,喃喃自语。
她去问哥哥。哥哥哥哥,为什么那位神君姐姐当初会生她的气,为什么她不在了,赤言会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