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星身子不好,这两三年有大半时间在昏睡,醒着的时候,府内往往会死人。
一来二去,外面人倒希望这个杀神永远昏睡才好。
可林星雪不这么希望。
她更怕,怕她还没得及向恩人道一声谢,便因为顾宴的欺骗而生生错过。
“噼啪”一声,桌上的烛心猛地炸开。
林星雪肩膀一缩,神思回拢。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指尖正拢住左侧的床幔,掀开一个角。
透过那丝缝隙,隐隐可见被衾隆起,似有人躺在其中。幽幽的药香顺着那缝隙飘出来,闻着不苦,反倒有些甜。
林星雪指尖一颤,床幔倏忽落下,幔角晃悠摆动,昭示着她刚刚干的好事。
她仓促后退两步,心中暗恼。
按理说成婚之夜应当由郎君亲自取下她手中的团扇,可沈寒星昏睡着,自然无法行此事。
但这不是她不顾羞耻,跑进来偷看夫君的借口。
林星雪提起裙摆,猫着身子,极力放轻脚步,企图像刚刚一样偷偷溜回去。
她走到屏风处,一脚正要跨出去,紧张也舒缓许多。
忽然,身后的床幔微动,一道人影缓缓映在幔帘上。
那人起身的动作很慢,但还是响起一些窸窣的声音,林星雪刚要踏出去的脚顿时停在原地,脊背僵硬。
“过来。”那人开口,声音嘶哑,听不出喜怒。
林星雪心中一紧,捏紧团扇的指尖发白,她慢吞吞地转身,却是不敢上前。
怎么就醒了呢?该不会是她刚刚掀开床幔吵醒他了?
她站在那里不动,里面的人微微皱眉,懒散地靠在床头,开口:“水。”
很简单的一个字,林星雪却听出了些许不耐烦。
她快步走到圆桌旁,放下团扇,摸了一下茶壶。
茶壶凉手,倒出的茶水也不见一丝热气。
冬日水冷得快,这些茶水早已凉透,难以入口。
她想要出去看看,说不定外面有热着的茶水。
不想她刚转身,那人语气变得不好起来:“磨磨蹭蹭做什么,拿过来。”
这下是真的不耐烦了。
林星雪心中无奈,只好端着冰凉的茶水走近。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掀开床幔,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伸出来,径直将她手中的茶杯拿走。
指尖相碰,林星雪微凉的指尖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里面的人一口喝尽,毫不在意茶水的冰凉,将茶杯递出来,“再倒。”
他喝尽两杯茶水,才觉得干哑的嗓子舒适许多。
朝外看,只见那侍奉的婢女目光透过床幔,似在盯着他看。
他眸光生冷,摩挲着茶杯边缘,眼底略有些不耐。
陶氏当真是胆大,竟敢又趁着他昏睡时塞人。
林星雪久不见沈寒星有动静,她想了想,拢着床幔准备挂到一侧的银钩上。
床幔掀开大半,烛光照亮昏暗的床榻。
林星雪渐渐看到半躺着的沈寒星,先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翻转着茶杯。茶杯是深褐色的,与白皙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然后是半开的衣襟,露出精瘦的胸膛,再然后是弧线流畅的下颌,淡淡血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最后是一双深墨色幽幽看向她的凤眸。
目光冷寒,像是积压千年的冰雪,令人脊背生寒。
林星雪双手一颤,此时外面响起一道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小丫头惊愕的声音:“将军,您怎么醒了!”
被小丫头的声音一吓,林星雪双手一松,刚刚拉开的床幔再次回落,遮住那双寒厉的双眼。
林星雪赶忙拿起桌上的团扇,局促地退到屏风后面,也不敢再坐在榻上,静立在侧间,静静等着里面的人起身。
落枝瞧着那新娘子跑出去,有点摸不着情况,一边拉开床幔,一边偷偷瞧一眼沈寒星的表情。
只一眼,赶紧低头快速将衣裳拿过来,推着轮椅放到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