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便转向秦理。秦理微觉尴尬,“是有这事。老奴原想着,兰台乃国家监察之所, 在座俱是君子,必是无碍的——是老奴孟浪了,老奴有罪。”
穆遥心中一动,此事秦理没有撒谎的理由。难怪今夜兰台夜会特意请曲中君过来。一环扣一环,真是周全。
王煠皱眉,“如何上的船?上船后又如何?说清楚。”
“是。”秦理道,“小姐求了老奴, 老奴假托亲眷,求了兰台李御史带小姐上船,原想着曲中君唱完, 后头休息时带小姐同她见上一见, 也算全个念想。”又补一句, “王爷休怪李御史,小姐易男装上船,他不知底里, 只知帮老奴带了一名亲眷。”转向许尔芹,“上船后老奴便不知经过,小姐如实同王爷道来。”
许尔芹呜呜咽咽道,“小女上船等在后头,曲中君唱完便在后头跟着她,谁料转过一间屋子久不出来,小女等不及便也跟进去,里间一片漆黑,小女极其害怕正想走,被人捂住嘴叫不出声。然后……就……就被——”说到此说不下去,放声嚎啕。
她哭得极其凄惨,一群人心生同情,俱各无言。
穆遥暗暗摇头——如此许尔芹被人玷污已是既成事实,此事难以收场。平安昏迷前说曲中君假冒,应是在那间屋子被人掉的包。
外间王煠又问,“你怎么知道动手之人是齐中丞?”
“我当然知道呀,我看见了呀——”许尔芹几近崩溃,直起身指向齐聿,尖声叫道,“我被人打昏,醒来时这位大人就像现在这样,就躺在我旁边——”
王煠听了半日,终于从滔天怒火中寻回一点神志,一张脸黑似锅底,“所以你过程中并未看清楚是谁,只是醒来时看见齐中丞在你身边?”
“正……正是……”许尔芹发作一时脱了力,跪坐在地又哭起来,“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齐聿道,“秦王殿下,此事大有蹊跷,许小姐受辱既是事实,下官天子门生,绝计做不出这等事。请殿下主持讯问,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还下官清白,还许小姐公道。”
王煠一时踌躇——齐聿此人早年在中京便赫赫有名,围着他转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不乏身份地位远高于许尔芹的门阀贵女。要说他急色中奸污许尔芹,细想起来确实有不合理处。便问许尔芹,“齐中丞应不至于做下此等下作事,你确实没看清那人面貌?”
许尔芹大哭摇头。
众人尽皆沉默。御史丞忽然小声插一句,“大人当然不是这种下作人,然而今日不同往常,大人毕竟醉酒……难道一时酒意上头,失了理智?”
齐聿转头,冷冰冰盯住他。此时图穷匕现,御史丞也不再假装,背对众人冲着他冷冷一笑。
王煠闻言又犹豫起来,问御史丞,“你确实看到齐中丞衣衫不整同一女子裹在一处?”
御史丞道,“是。”
“你可看清女子相貌?”
“是许小姐。”
齐聿冷笑,“你方才不是说,以为是欢场女子,故尔退走么?”
“回大人——”御史丞不慌不忙道,“下官先时不识许小姐,故尔以为欢场女子。此时认识了,当然知晓是许小姐。”
齐聿向王煠道,“下官方才耻于明言,此时为清白不能不说——王爷在此,下官仍不起身,实是因为下官身中迷药,行动艰难。下官本欲回兰台再查此事,既然这位御史丞接连污蔑于我,下药之人必定是他,请王爷将他拿下。”
御史丞寸步不让,“殿下,下官亲眼所见中丞同许小姐裹在一处,中丞反污下官下药于他,中丞此言,必定是要将下官灭口,请王爷救命。”
王煠一听这个有理,一听那个也有理,瞬间感觉一个头涨作三个大,多少有些后悔管这闲事。眼前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他二人互相指责,本王属实为难,许小姐可还有其他人证么?”
许尔芹正哭得头昏,被他一问灵醒,叫一声,“还有——还有人看见——”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盯住她。
许尔芹擦一把眼泪,“小女是在此间醒来的。当时有人进来,她都看见了,小女还求她救命——她必定能为小女作证!”
王煠急问,“谁?”
“阿遥——”许尔芹终于记起,如遇救命稻草,“是北穆王——她看见了!”
齐聿冷不防听见穆遥名姓,瞬间头痛欲裂,如生插一柄钢刀。他心知自己犯病就在一时三刻间,齿尖奋力咬住舌尖,拼死命忍住,寻回一点神志——
难道穆遥入此间时,亲眼见到自己同女子胡乱交缠吗?
齐聿想到此节,恨不能立时冲到后头去找穆遥,去同她解释,去垂死挣扎,去她身前跪地求饶。然而只能生生压制,一字一顿道,“许小姐,请慎言。”
御史丞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哈哈大笑道,“中丞为何突然威胁许小姐呀?害怕了吗?”
许尔芹尖声叫道,“我慎言什么?我说的字字属实,王爷去一趟王府,去问阿遥呀!”
王煠反倒踌躇起来——北穆王乃北境胜战之臣,崔沪坏了事,北境之主只能是穆遥。朱青庐案子一起,穆遥公然往郊亭查看兵器锻造,这也是皇帝默许的。连日陛见,皇帝话里话外不许把穆遥卷在朱青庐的案子里。果真为此等污糟之事去寻穆遥,他当真不敢。斥一句,“小姐想是糊涂了,北穆王国事缠身,怎么会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