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马马达
时间:2022-02-11 08:52:02

  齐聿坐得笔直,却望着她笑。他面上无一分血色,双目通红,便连鼻尖都被冻作浅浅的红色,这么一笑,看着倒更添了一分凄惨。穆遥哼一声,“昨夜又没睡么?”

  “睡过一个多时辰。”齐聿道,“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若放心,就不会让嬷嬷来我这了。”齐聿说着便站起来,走到穆遥身前蹲下,仰起脸,认真重复,“我很好,你放心。”

  眼前一双眼波光盈盈,如汪过一池春水——自打那夜,这人在她跟前,一日比一日越蛊人。穆遥俯身,二指扣住他下颔托起来,一点一点凑过去。男人缓缓阖上眼,又猛然张开。穆遥已逼到方寸之间。男人勉力反抗,“换个地方……这里是兰台……供着神明。”

  穆遥抬头,巨大的獬豸铜像立在上首,怒目圆睁,正对着二人。穆遥不以为意,“龙子在上,正好为我二人做个见证——”一语未尽,已然咬住男人双唇。

  男人头颅仰到极致,白皙的颈项拉作细长一条直线,官帽坠落,长发如瀑散开,直铺到地上。二人左右交缠,静室中无一人言语,只有粗而腻的喘息,如烈火烹油。

  等穆遥寻回神志,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滑坐在地,男人伏在自己怀中,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一只手软软坠在地上,双目微睁,却仿佛并没有醒,双唇亦是微张,却说不出话,只是一口一口倒着气儿。

  穆遥一抬手按在男人湿润的唇上,“齐聿,你既是要管食邑归公的事,就从我开始吧。”

 

 

90章 宰辅   我不行,谁也不行,一定不行。……

  齐聿剧烈一抖, 出窍半日的魂魄被她一句话激回,一岔气便咳起来,一时间肩背耸动,咳得缩作一团, 脸红头涨, 好半日抬不起头。

  穆遥一手扶着他, 一手在那薄而利的脊背上轻轻拍抚。齐聿一直咳到胸腔生出鸣啸之声才渐渐止住, 哑声道,“你说什么胡——”

  又被穆遥一手按在唇上, “且缓一缓。”便用空着的左手取一盏茶。齐聿憋住气,抖着手接过,垂着头小口抿着喝。

  “朱青庐的田产是强行私占, 你怎么查都行。门阀食邑哪一家不是皇帝赏赐?如今说收回就收回,总要有一个像样下手处——西州穆氏天下第一门阀,从我开始,后头的人便是想要闹一回,也要打量一下自家,有没有西州的本事。”

  齐聿放下杯子,要张口又被穆遥掩住, 只能摇一摇头。

  “第二个我也想好了。”穆遥道,“秦观。等朱案一了结,十日之内我必让秦观这厮不得好死。你从容拿下秦老祖宗的食邑。从此后不出一年, 天下田土复归天下耕者。”

  齐聿挣扎渐渐剧烈, 却发不了声, 便抬手去拉她。穆遥根本不松手,“至于以后怎么办。以后再说,等你当真身败名裂时, 且保住性命,我带你去西州。”

  齐聿瞬间安静,大睁着眼,死死盯住她。

  “高兴了?”穆遥一笑,终于松开手,“人都说西州天高云阔牛羊成群,那是没去过的人的粗浅见识。西州一半草场一半河川,塞上江南,草场牧羊,河谷里产稻谷。你去那里,好生种一块地,我没了食邑,以后就靠你养了。”

  齐聿脸色雪白,一双眼憋得通红,便连鼻尖都红透,艰难道,“西州是北穆王战功打下来,历代北穆王的封地,同食邑有什么相干——说什么靠我养,又骗人。”

  穆遥扑哧一笑,“你看,你自己也知道食邑于我根本不算什么——又为何不肯答应?”

  齐聿目中已经蕴了水意,半点不敢抬头,张臂将她死死抱住,脸颊藏在她颈畔,“食邑虽不算什么,北穆王的声名,怎么能叫人踩在脚下?我不行,谁也不行,一定不行。”

  穆遥感觉颈畔皮肤有湿润微凉的水意,心知这人在哭,也不戳破,只道,“齐聿,若你族中也有食邑,你会从自己族中开始清理吗?”

  齐聿不假思索道,“当然。但是你——”

  “没有但是。”穆遥道,“你就把我当作你族中之人就好了——你要做成这一件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就不做了。”

  齐聿坚持,“你自己上书皇帝,自己交不好吗?”

  “我自己上交,你敢保后头人不反抗吗?门阀群起而攻之时,你打算拿谁祭旗?你能拿谁祭旗?”

  齐聿瞬间沉默。

  穆遥又道,“今日兰台门上闹的这一出,晚一点便会传遍朝中,无人不知我二人不和——齐中丞,我可是依你之言,离你远些。你若连我的食邑都不敢动,不如早早偃旗息鼓,同我去西州吧。”

  齐聿沉默,一言不发。

  穆遥并不催促,任由他伏在自己肩上。静室中只有间或一点微弱的哽咽。久久,齐聿终于动一下,嘴唇贴在她耳畔,“你一定要带我去西州。”便推开她,低着头站起来,背转身整理仪容。

  穆遥自坐在椅上喝茶。

  齐聿转过身,除了一双眼着实红得厉害,旁的已经看不出什么,“穆遥,年前我应是很难回家。你——”

  “我等你回家过年。”穆遥站起来,“人我带走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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