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是夫妻,夫妻本该一心,你有什么都告诉我,我自然不会藏着揣着。”文榕榕睨了他一眼,又道,“当初你就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不可言的。”
“夫人说的是,是为夫大意了。”夏侯雪淡然地笑了一下,像是冬日融化的初雪,晶莹而美丽。
“以后在大臣面前,不要对我太殷勤。”文榕榕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夏侯雪委屈极了,“这又是为何?”
“你没见着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妖怪一样,生怕我把你魅惑了。你再这么继续对我,好得令人发指,他们非说是误国妖妃了。”
文榕榕用手肘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听见没?”
“这不挺好的。”夏侯雪却笑了出声,盯着她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小脸,说道,“瞧着这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也属实是误国的长相。”
“一代国君,没些正经么。”文榕榕知他在调侃自己,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夏侯雪将她的手握了握,揣进自己的披风内,笑着道,“朕有一个好法子。”
文榕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说来听听呢。”
夏侯雪略一侧过脑袋,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尽快生下一个太子,堵了他们的嘴。”
文榕榕一愣,脸颊倏地红了起来,倒是令人分不清是被寒风冻得通红还是害羞惹得。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夏侯雪又继续附耳低语。
文榕榕羞得不行,低垂脑袋,不准备回答他,但似乎夏侯雪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硬是将她正视着自己,万般郑重地问道,“榕榕,你还没回答我呢。”
“……”文榕榕在心里骂骂咧咧:谁生娃还挑日子吗?
但她一旦看着他,望着他的双眸,便什么情绪都消散了,只觉得心里一阵暖流,魔怔了一般,点头轻声道,“都听圣上的。”
“错了。”夏侯雪点了点她的额头。
文榕榕的脸颊更红了,嘴唇翕动后道,“夫君。”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片红闹声,两人齐齐看去。
不远处是一片宽敞的草坪,正是伯宣王为伯宣王妃而造出的微型“草原”,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守岁日,晚上有热闹的篝火晚会。现在黄昏日落,有一群少年在草坪上玩耍,发出了欢笑声。
已是冬日,将近新年。两人偷偷来到伯宣王的地盘,却没有告知任何人,估计其他人也想不到他们就在此处吧。
灯下黑,好办事。
两人再往前走,来到此前住过的帐篷客栈,此处来往的客人很多。旁边有一间露天的茶肆,传来一阵浓浓的牛乳茶香。
文榕榕爱喝牛乳茶,在燕京的时候就时时想念,闻到这个味道,心就痒痒的。
“去喝一杯吧。”
夏侯雪带着她落座,小二立刻上前迎接,两人点了两杯牛乳茶和一些垫饱肚子的小食,一边看看风景,一边等待用膳。
黄昏的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周身被镀上一层温暖,是爱人最幸福的印记。
今夜,他们落榻在帐篷客栈,巧的是,住的还是之前的拿出帐篷。相同的物什相同的场景,人,反而是另一种心情了。
或许,那一次在帐篷中,他们都播下了心动的种子。
今次再住在这里,有一种梦回当初的感觉,是给曾经的心动画上句号,是彼此回应的证据,是双向爱恋的回归。
“夜已深,夫人,该睡了。”
夏侯雪将蜡烛熄灭,声音仿佛是暗夜的魔音,引着文榕榕一步步走到床边。他坐在床侧,轻轻褪去她的外衣,虽是黑夜,却已然遮不住她脸颊的红晕。
而后,她背过身去,似是云娇雨怯,似是觉得屋内的炭火不够旺旺盛不够烈,觉得有些冷意,于是飞快地躲进被窝里,有些束手束脚地褪下衣服。
又乖又可爱。
夏侯雪褪下外衣后,只着里衣,犹豫了一下,又去外间添了些炭火,这里不比皇宫,怕她着凉。
回到床边,他一边褪下衣裳,一边定定地看着文榕榕,那双圆圆的眼眸在黑夜中特别明亮。
进入被窝中的夏侯雪也有一瞬的失神和手足无措,到底是第一次经历,可又仿佛在脑中演练了无数次。起初只是怕她受凉,将她轻轻揽在自己的怀中,而后在心内窜起一股火苗,像是要怀中的人燃烧殆尽。
小心谨慎的吻,先是落在她的发间,而后是额头、鼻尖、脸颊……最后是唇瓣。唇瓣相触,温情爱意,深入再深入。
一吻结束后,夏侯雪轻轻在她的耳边呼了口气,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带着狐狸般的得逞笑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知她耳朵经不起撩拨,那里最敏感。
一吻又落在她的耳边,而她身上的所有力量仿佛被人抽离,软绵绵得被他抱在怀中,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她被亲得昏头昏脑,可那种感觉又令她着迷,温暖迷离,心胸骀荡,仿佛伸手就能拥有全世界。
屋外,下起了雪。
屋内,爱人亲吻。
他们已经等待得太久,所有炙热的爱意将要化为□□焚身,所有的歌比不上耳边的轻呼和低语,所有的风比不上身侧轻柔的碰触和抚摸,所有的光比不上眼前爱人双眸中的爱意和倒影……
有一种魔力,在无形之中勾起了熊熊烈火,早已盖住了炭火的温度和烈焰,在黑夜中迸发着更为旺盛更为壮烈的火光。
雪夜无声,爱亦无声。
赤胆忠心,而又至死靡它地去爱那个值得的人。
第105章 不正经番外(后代)
帝后登基的第八年春天。
皇宫内是一阵慌乱,皆因皇后文榕榕临产在即。夏侯雪如临大敌,下令所有御医进宫待命,招来全城最好的稳婆,又有数十名一级宫女候在殿外。
可即便这般,他还是不放心——皆因三年前,文榕榕的第一胎。
当时怀着孕,又逢夏季,怕热的文榕榕拉着夏侯雪一起去避暑山庄纳凉,称是利于生产,夏侯雪宠着她,自然是应了。可谁料遇上了刺客,文榕榕险些滑胎,幸好保住了。
但那一胎,使她的身体虚耗太多,整整一年的进补才有所好转。
偏是这种时候,满朝文武官员开始进言,要求圣上纳妃,为了延续皇族子嗣,必须纳妃扩充后宫,绵延子嗣。
但夏侯雪的态度强硬,绝不纳妃!
当时流言四起,对文榕榕甚为不利。她的身体又虚弱,听着这些事情,心气更是不顺,但不知道夏侯雪用了什么方法,一夜之间便止了流言,也没有人再逼着他纳妃。
显然他不想告诉他,故而她也没有多问,安心养好身体。
这一胎,夏侯雪属实不情不愿,因为他怕文榕榕身体再度受损,所以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就好像文榕榕是易碎的瓷瓶,到哪里都得有人护着。
终于等到了生产这天,等到娃娃落地,发出一声惊天的哭声,夏侯雪那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是个公主!”
他飞速跑进宫殿内,只是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娃娃,立刻到床边看了看文榕榕,心疼道,“以后再也不生了。”
“莫胡说。”文榕榕虚弱地笑着,看着他满头的汗水,似乎并不比自己的少。
过了一会,产婆抱着孩子安置到偏殿内。
一名身着月华白锦服的小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瞪着圆溜溜的双眸,好奇地看着刚出生的女娃娃。他双手搭在床前,小小的身体往前凑去,脑袋左歪歪右歪歪,像是要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这么小一只?”他嘟囔了一句。
这时,“太子殿下,您来了。”大宫女代荷走了进来。
他连忙站直,回过身来,轻轻嗯了一声。
同时走进来的文汐看着他那又憋屈又可爱的模样,调侃道,“殿下你不是一直闹着不想要小弟弟小妹妹吗?怎么跑来偷看小公主了?”
“我是不想要,但,我看一眼怎么了?”太子傲娇道。
这时,本安静的小公主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模样看起来异常痛苦。
太子吓得退到了一旁。
代荷和文汐立刻上前查看情况,两人对视一眼后,代荷离开去请御医,而文汐留在此处照看。
小公主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得直叫人心疼不已又思绪混乱。
太子慢慢挪步上前去查看,看了一眼小公主皱巴巴的脸,莫名慌了起来,心里反而想着:妹妹,你别哭了,以后哥哥带你玩。
后来,进来了一群人,太子看到了父皇母后,但他们压根没空理睬他,再后来,他被人带走了。
过了几天之后他才知道,妹妹刚出世就生病,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病情反复不定,可能活不过十二岁。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很想跑去看看妹妹,很想抱抱她,很想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
五年后。
秋日高阳,微风拂面,偶有虫鸣。
一名身着玄衣的少年,约莫十来岁,身形高挑挺拔,那双桃花眼透明清澈,只见他走两步就拉着身前的小女孩,口中不住地念叨,似是过分担忧。
“阿幸,你慢点。”
“阿幸,慢点走,不要在石子路上跑……”
“哥哥,你是不是过分紧张了呀?”小女孩转过头,眨着明亮的双眸,脸颊红润而又微微饱满,樱桃小嘴撅了起来,撒娇道,“神医大叔叔说了,我的身体好很多了呢。”
“那也不能大意。”夏侯渊拉着她的手,小脸严肃。
他是太子殿下,是未来储君,而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是所有人珍爱的小公主,自然宝贝得很。就连她的名字——夏侯幸,也取自“幸运”之意,是带着所有人的希冀和期盼的。
“可这里没有危险哪。”夏侯幸拉着他的手,晃悠晃悠着,小小的身体也跟着摆动起来。
“这哪里没有危险?!”夏侯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石子路不平坦,你走得太快会摔着。”
“哪里不平坦了呀?”夏侯幸一下甩开他的手,在石子路上跳来跳去,就像一只可爱的小麻雀。
就在她蹦蹦跳跳之时,不远处走来一名少年,一身白衣绝色,恍惚间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他叫温阳,是夏侯雪请来治疗夏侯幸疾病的神医之子。
人如其名,温和如冬日暖阳,却又带着驱散不开的冬日寒气。
彼时,他已至夏侯幸的身后。
“小公主,又调皮了?”他微微翘着唇角,带着笑意,双目明亮,却没有焦距,而是用耳朵辨别声音。
“是温阳哥哥。”夏侯幸闻声,脸庞如花,一个蹦跳回转,直接面向他,而玉石小路总是滑溜,她一下没站稳,歪歪斜斜就要倒下。
温阳伸出手臂,闻声辩位,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住,然后笑着松开手道,“小公主,不能调皮。”
“是,我不调皮,我很乖的。”夏侯幸看着他,歪着脑袋,似乎在等他奖励的话。
温阳没有说话,而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夏侯幸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夏侯渊一脸敌意地看着温阳,走到妹妹身旁,将她拉了过来,小声嘀咕,“我说了多少遍都听不进去,这小子随便说一句,你就听了。我这个哥哥还不如一个外人。”
“哥哥~~”夏侯幸拉着他的手继续撒娇,尾音绕啊绕。
“你这一声哥哥,我还能拿你有辄吗?”夏侯渊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又拉着她小手,往前走去,“走啦,父皇母后还在等我们呢。”
夏侯幸嘻嘻笑了起来,边走边回头看向温阳,道:“温阳哥哥再见。”
“再见。”温阳微微抬头,大致看向声源之处。
*
夜间,秋风带着丝丝凉意,舒爽沁人。
晚上,神医按照既定时辰来到公主寝殿替她施针治疗。自她出生后四年以来,每三日一次针灸治疗,每五日一次药浴,从不落下。
她曾经问过母后,“为什么我要经常泡在大木桶里?”
母后说,“因为,你是上苍给母后最好的礼物。”
她不懂,但是现在她懂了,因为那是上苍对她的考验,她必须亲自渡过,才会变成更坚韧的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怕。
“神医叔叔,我能活过十二岁吗?”夏侯幸躺在床上,双眸又大又圆,明明亮亮地盯着空气。
神医的眸光一顿,手下继续扎针,婉言道,“我定会竭尽全力,公主也定会逢凶化吉。”
夏侯幸开心地笑出声,犹如桃花瓣的脸颊饱满无比,“神医叔叔这么说了,我就相信。”
针灸结束后,神医先行离开,留下温阳在此观察病情,需观察半个时辰。
温阳站在殿外候着,没过多久,夏侯幸走了出来。
“你怎么下床了?”他回头,微微凝眉。
“我在里面,闷闷。”夏侯幸始终笑着,像那三月里的花,带着露珠,清澈闪耀。
“温阳哥哥,”她的小手突然拉住他的手指,轻轻往前带,边走边说,“你跟我来。”她一边回头,一边神秘地挤眉弄眼。
“这里,只有我和哥哥知道。”她带他来到一处假山之后,假山后是一处池塘和草坪,正好够两个人坐下。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哥哥被每次写错字,背错书,父皇骂了都会跑到这里来。”
温阳笑着,和她靠着假山,并肩坐了下来。
夏侯幸摇摆着可爱的小腿,然后转头看向温阳的侧脸,似乎看得痴迷了,索性转过身子,小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问道,“温阳哥哥,你的眼睛,是怎么受伤的?”
温阳一愣,双眸恍惚地不知望向何处。
久久之后,他才开口,“是我自己试药,弄伤的。”
“你自己?”夏侯幸小脸一垮,满是心疼道,“那一定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