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躲了躲道:“舅母……我就吃了两块而已,你别这么数落我啦……”
周夫人嘴巴不饶人,眼神却十分宠溺,还用帕子给小姑娘擦了擦嘴上黏着的糕点碎屑。
待帘子被人揭开,一抬头瞧见夫君回来了,周夫人眉梢不禁一喜,只是这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就突然发现夫君身边不知何时竟还跟了个熟悉的身形,那笑容一抽,顿时又僵在了嘴角。
“娘?”周绾音见母亲脸色变了,疑惑地扭头一看,手中的糕饼脱手摔碎在了地上。
这两人是怎么了?难道不是舅舅回来了么?
沈虞不想浪费,将手中的窝丝糖全部喂进嘴巴里,才漫不经心地转过了头去——
女孩儿樱红饱满的朱唇上沾满了糕饼的碎屑,白皙的脸蛋儿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她嚼了两下,似乎正在艰难地吞咽,待看清门口那逆光而立、身形高大颀长的俊美男子后,瞳孔骤然一缩,失了声。
空气仿佛就此静止。
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男人是谁,却因被.干涩的咽喉噎住一时喘不上气来,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唔唔……”沈虞捂着嘴巴,水汪汪的杏眼蒙上一层雾蒙蒙泪花。
周绾音和周夫人见状忙手忙脚乱地去给她找水。
男人却先她们一步将桌上上的瓷壶拎起,在描金茶盏中倒了一盏茶,修长的食指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所幸不烫,才将茶盏递到那两片樱唇之间。
另一只手轻轻拍在女孩儿单薄瘦弱的背脊上,男人宽厚温暖的大掌几乎比她纤细的腰肢还要大上一圈。
沈虞此刻也顾不得是谁递来的水了,狼狈地捧着李循的手将茶水饮尽,终于将喉咙间的异物给吞咽了下去。
红唇一张一合,沾着两滴晶莹的水珠,湿漉漉一片,李循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又给她倒了一盏,低声问:“可还难受?”
沈虞挥开李循的手,站起来往后退了数步,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哑着嗓子道:“我没事,你别碰我。”
李循将怀中掏出帕子又若无其事的放回去。
“无事便好。”
这话说完,室内便又是一阵的死寂。
周让满面沉郁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周绾音神情怔愣面露愤然畏惧。
沈虞则垂头紧攥了手中的一方香帕沉默不语。
周夫人左看右看,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片死寂,“老爷回来了……太……咳,苏……苏将军怎么也来了?”
边说边不动声色将沈虞拉到了身后去。
李循当初是以徐国公世子的身份领命去抚州剿灭叛军,如今到了杭州,为了不走漏风声招惹事端用的自然还是苏世子的身份。
只不过周让担任杭州知府时曾经入京献过贺表,在冬至宴会上与当初还是卫王世子的李循有过一面之缘。
而李循气质清贵身萦帝王之气,见过他一面的人很少会忘记,是以周让与周夫人早便知晓眼下的这位声名赫赫的苏将军实则是如今该在章敬皇后的陵寝中守陵的皇太子殿下。
周让也不知李循来杭州是个什么目的。
对方昨日突然造访,只道是有逃脱的叛军流窜到了苏浙一带,故此特意来杭州捉拿潜逃叛军,昨夜在书房中更是与他几乎秉烛夜谈至深夜。
周让估摸着太子多半是知道了自家外甥女尚在人世的消息,又怕这位太子殿下心有不甘再与外甥女起了什么纠纷争执,故而昨日才不许她与女儿绾音出门赶紧回屋。
没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他在下衙回家的路上,好巧不巧地就碰上了这太子殿下的车架,道是有要事与他相商,想过府一谈。
周让马上婉拒,找个酒楼食肆的也便罢了,谁知李循又说是机密之事,让外人听见于军情不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让还能怎么办?延误了军情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只能在心中祈祷两人千万不要碰见。
没想到这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从前这姊妹两人用膳都要打发嬷嬷叫上数趟才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姗姗来迟,哪知今日好巧不巧的,刚进屋两人竟然就在!
周让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佯怒道:“两个姑娘家多大了都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没看见有贵客来了吗?还不赶紧下去!”
“是,是。”
周绾音忙拉了沈虞的手飞快地往门外走。
“等等。”
男人目光紧盯着沈虞,轻启薄唇,“令爱与令甥女天真可爱,周大人何必赶走二位小姐?若不嫌弃,不如坐下一道用膳,只当本将军不在便是。”
周让勉强扯了扯嘴角,“小女与外甥女顽劣不堪,只怕同桌会失仪冲撞了贵人。”
“无妨,我并不介意,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