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兼丐帮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从公义从情理,都是燕南天这边更站得住脚一些。
邀月寻的那些黑道人士便是想按原计划伏击,也得掂量一下风险。
先不说燕南天剑术高超,极有可能伏击不成反送了性命,天下第一大帮要保的人,他们也得罪不起啊。
阿柳赶到邀月和燕南天约战的地方,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期间她也碰上过丐帮弟子,托他们给姬冰雁递了个消息。
是以她终于抵达庐州时,收到消息的姬冰雁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就在城外候着她。
两年不见,这个生意越做越大的竹马吃穿用度也愈发精细,阿柳钻入马车见着他第一眼,几乎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她下意识问。
“什么怎么回事?”姬冰雁躺在软塌上,吃着冰镇的葡萄,眼皮都不抬一下。
阿柳:“……”
“就,是不是太醉生梦死了?”她说。
岂料姬冰雁毫不在意,且理直气壮表示,他赚这么多钱,就是为了光明正大醉生梦死。
“你若不懂,就别瞧我了。”他倒是很为她着想,“免得你瞧着不顺眼,碍不着我什么,反倒是你自己别扭。”
阿柳再度:“……”
好吧,那你是真的想得很开。
“算了,聊正事。”她说,“燕姑娘与移花宫的恩怨,实则因我而起,这趟约战,我必须去,届时少不了要与那两位宫主起冲突,倘我与燕姑娘输了,你便将这功法公于天下。”
她说完,竟从怀中取出一本秘笈。
姬冰雁定睛一看,发现这秘笈封皮之上一片空白,再翻看一望,里头所写,尽是她的字迹。
不过以他眼力,同样也看得出来,这本秘笈所记载的武功,实为神功天成。
“这是?”
“嫁衣神功的抄本。”她笑道,“移花宫寻燕姑娘麻烦,便是因为她乃嫁衣神功传人,嫁衣神功是他们明玉功的克星,但若是全天下都知道该如何练嫁衣神功呢?”
姬冰雁:“等等,你刚刚说这恩怨因你而起,那燕南天的嫁衣神功……”
阿柳说我给了她原本。
“上一代移花宫主去常春岛盗走藏在绣玉谷的原本。”
姬冰雁倒吸一口冷气,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他说你胆子真够大的,这也敢偷。
又问:“是上回为江枫去绣玉谷时拿的吗?”
阿柳一愣,想要解释,却不知说出来对方到底信不信。
再转念一想,她与那人都是“楚留香”,说是她拿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拿秘笈的时间还是该澄清一下的。
“不是。”她摇摇头,“是更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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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九华(上)
不到万不得已,阿柳其实不愿意把嫁衣神功的心法口诀公之于众。
那毕竟是常春岛的功夫,纵然日后过身后,常春岛早已没落,但也轮不到她来处置。
可邀月若是非要因为燕南天怀璧其罪便赶尽杀绝,她也只能给天下人人手一块玉璧。
移花宫主再霸道,总不能将天下人全杀光。
当然,这么做的确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意思。
而破罐破摔总是不好看的,更不要说她本身不是这“罐”的主人。
但真到了那个地步,人命总归比秘笈重要。
她想就算另一个楚留香知道,也会同意她如此处理。
“当初是为防万一留了个抄本,没想到最后真用上了。”阿柳说着,又叹了一声,“趁他们约战之日还没到,你尽快找人印刷一批这个抄本吧。”
姬冰雁说行,这事简单,至多三天的功夫。
“不过印完之后呢?”
阿柳:“十日后他二人在九华山巅决战,想必会有很多江湖人士前往一观,若我无法让邀月立誓不再寻嫁衣神功传人的麻烦,你就直接人手一本嫁衣神功发出去。”
姬冰雁听得一抖,说你这是打算现场威胁移花宫主啊。
“他若能听进去道理,我自然不会威胁于他。”阿柳毫不在意,“非常之人,便要以非常之法应对。”
“也是。”他觉得这话没毛病。
九华山位于池阳,离庐州不远。
两人既接上了头,阿柳就干脆蹭了姬冰雁的马车。
路上他问起胡铁花,得知这家伙被她扔在船上照料小孩,不由幸灾乐祸道:“没法凑这种热闹,他怕是遗憾得要在船上捶胸顿足。”
阿柳笑了,说那也没办法,谁让她难得拜托他做点什么。
“他这个人,你知道的。看着吊儿郎当,但对于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能分清的。”
姬冰雁摸着下巴,嗯哼一声,算是同意了她的话。
三日后,他二人带上那新印的五百册嫁衣神功,一路往池阳过去。
途中果然碰上许多声名显赫的江湖人,甚至连当年与他们有过一段渊源的薛家庄庄主薛衣人都来了。
薛衣人记性极好,但从前毕竟不知阿柳性别,见到她时,愣了半天没好意思开口打招呼。
阿柳见状,只好主动叫他:“一别多年,薛大侠风采依旧。”
听到她的声音后,薛衣人才恍然,旋即更加惊讶。
阿柳又道:“当年初出师门,为了方便,总以男装示人,冒犯之处,还请薛大侠见谅。”
“谈何冒犯。”薛衣人总算缓过来了,“楚姑娘才是风采更胜从前。”
阿柳一听,旋即朗笑出声,道:“我这两年风吹日晒,哪还有什么风采,薛大侠这么夸我,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是客气话,但薛衣人很认真地摇了头,说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她风采更胜往昔。
“天下貌美之人何其多,但如楚姑娘一般自在风流的人物,方才难求。”
要说阿柳这几年最大的长进,大概就是听这种夸奖时不至于不好意思。
别人想夸是别人的事,只要她自己不因此飘然自得,那大方受着得了,非要否认推拒,反倒矫情。
“倒也不难求。”于是她说,“至少薛大侠这趟去九华山,便能见到一位真正的自在风流客。”
“可是那位有神剑无敌之称的燕姑娘?”
阿柳颔首……
薛衣人:“那比起她的人,我实则更想见她的剑。”
“那薛大侠更不可能失望了。”她说得笃定。
“既然楚姑娘这么说,那我便拭目以待!”聊到剑,薛衣人的语气都激动了不少。
之后他们抵达九华山脚,小住一晚,于第二日清早结伴上了山。
九华山有九座主峰,邀月与燕南天约的是其中最高的十王峰。
山路艰险,不容马车通行,懒惰如姬冰雁也只能从车上下来。
但依然没有自己走。
他让他的手下从运嫁衣神功印本的马车里取了一张椅子出来,然后二人在前,二人在后,挑着这张椅子上了山。
剩下的人负责挑嫁衣神功印本。
阿柳看得十分无语,但考虑到他帮了自己大忙,到底没出言嘲讽,只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不急不慢地跟在他身侧,与他一道上山。
上山路上,姬冰雁这阵仗没少被同样有心一观的武林豪杰侧目,但他面不改色,该瘫照样瘫,当真定力出众,叫人佩服。
好不容易上到十王峰顶时,与他们同行的薛衣人都服了。
我行我素,不惧旁人目光,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只能说真不愧是楚留香的朋友。
第90章 九华(中)
公开约战这种大事,主角不姗姗来迟,便仿佛亏了什么
至少邀月是这样。
众人抵达十王峰顶,各自找好位置后,没一会儿就等来了一人一剑的燕南天。
燕南天来得极准时。
但邀月作为主动邀战的那一个,却是迟迟没有现身。
“这移花宫主架子还挺大。”姬冰雁瘫在他那张椅子上,有些不耐烦,“到底打不打啊?”
“打自然是要打的。”阿柳一点都不意外,“但他没有把握,先前的招数也没有奏效,便只能在约战这日动心思了。”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薛衣人竟瞬间意会:“莫非移花宫主想以这招扰燕姑娘剑心?那他真是心思极深。”
阿柳抿唇:“倒也不一定是他想出来的办法。”至少以她对邀月的印象,对方不像能考虑这么多的人,反倒像其弟的手笔。
就这样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不耐的人越来越多之际,十王峰顶山风忽起,吹来数十朵黑瓣金蕊的梅花。
山巅长风激荡,那梅花却似有人牵引,丝毫不受影响,一朵接着一朵,缓缓落到燕南天身前。
这排场这做派。
便是没见过邀月的人也能猜到,移花宫主来了。
再下一刻,果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横渡峭壁,凌风而至。
他的身影动得太快,以至于此时在十王峰顶等待的各路豪杰,泰半没来得及看清,只觉一回神眼前多了个人。
见他站定,一众观战人士旋即屏息凝神,只待他与燕南天出手。
唯有阿柳没有看他们。
她反而一直盯着邀月方才忽然现身的方向。
片刻后,她笑了一声,朝那处开口道:“怜星宫主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如果只是普通地隐匿于人群之中,那也就罢了。
偏偏怜星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既不在众人视线范围内,又随时能出手这就很意味深长了。
饶是阿柳连破罐子破摔的准备都做好了,也不得不点破其所在,令在场诸位,尤其是要与邀月一战的燕南天警惕一番。
片刻后,怜星果然从巨石后走出。
他隔着人群望向阿柳,嘴角弧度微扬,看似在笑,但目光却是冷的。
“楚姑娘误会了。”他缓声道,“我若如你这般天人之姿,自然也不惧现身人前。”
他身有残疾,还是那种怎么藏都藏不了的残疾。
以往移花宫不与外界打交道,江湖上也就没极人知道他手脚残疾。
但现在从巨石后走出,却是叫在场所有人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可以说从他出来的那一瞬起,大家就下意识怔了一下。
然后他又毫不忌讳地同阿柳说了这么一句,当下赚足同情,给人一种是阿柳行事太过的感觉。
只可惜阿柳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
她千里迢迢赶到九华山,只为彻底解决移花宫找嫁衣神功传人麻烦的事。
此时怜星说完,她不置理会,旁人也不能拿她如何。
所谓一拳打在棉花上,正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怜星一现身,燕南天便再不犹豫,直接出了剑!
这一剑无声无息,从出手到被接住,不过半个呼吸的功夫。
但就在它被接住的那一瞬,邀月手中的墨绿短剑陡然嗡鸣起来;
再下一刻,剑光猛然冲破天际!
两人的身影也彻底战到了一处!
以他二人如今的功夫,全力出手时身形变化之快,远非常人目力所能及。
在场这么多英雄豪杰,能清楚看清他们交战时具体剑招动作的,恐怕不超过五个。
但就算是这样,场面依旧目眩神迷,叫观者心潮澎湃,不自觉紧了呼吸。
薛衣人看了片刻,便眼露奇光,道:“没想到名满天下的移花宫主,也是用剑的高手。”
阿柳:“他一直是。”
“至于那位燕姑娘”他话说一半,场中二人招式变幻,他的面色陡然一变,“如此剑势,这般气象,当真人杰!”
“她若听到薛大侠这句,定然高兴。”阿柳道,“这世上肯直接夸她人杰,而非女中豪杰的,实在少得可怜。”
薛衣人则严肃道:“剑法大道,悟高者得,与是男是女本无任何联系。”
阿柳闻言,笑着颔首:“确实如此。”
他二人说话间,燕南天与邀月又过了数十招。
邀月依然没有收剑,但他的剑势明显已为燕南天所克,此时尚能应对,大半倚仗的是移花宫一脉轻灵诡谲的身法。
但在这种级别的决斗中,身法能起的只是辅助作用。
照阿柳看,再过二十招,他必要收剑换掌!
而此时的燕南天,手中锈剑已如惊鸿,每出手一次,都好似在搅动十王峰顶的云岚雾海。
剑气四溢之下,直叫山巅草木齐声瑟瑟。
剑光不断,嘤鸣声便也不断。
阿柳远远望着,在心中无声数过其招式。
待数至二十,燕南天果然飞身而起,凌空劈下一剑;
于使短剑的邀月而言,这一剑可以说是将他逼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避无可避之下,他竟不守反攻!
墨绿短剑脱手而出,落入他悬在腰侧的银鞘之中,发出铮地一声。
而他扬手起势,终于用出移花宫真正独步武林的功夫。
“移花接玉!”人群中有人认出,旋即惊呼,“这是移花接玉!”
再锋利的剑,碰上这一手,都只能落空。
若是功力不济,甚至可能因此反噬。
燕南天自然不是功力不济的那种,她只在这一剑斩空之际冷哼一声,而后旋身一晃。
一晃结束之际,那柄满是铁锈的长剑竟从她右手落到了左手,霎时山风呜呼,剑势再起!
竟是比之前更刚猛无俦的惊天一剑!
这一剑乍一出现,阿柳就听到身旁的薛衣人呼吸一重。
再偏头一瞧,何止薛衣人,就连之前瘫在椅子上毫无坐相的姬冰雁,都在这一刻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